十月初九清晨,天剛矇矇亮。何福在一個叫牛軛嶺的村子裡,已安排好了對兩路叛軍的作戰部署。
此地多山林,南面和東面是資水江面,西面有條河叫黃背河;江河將這片地方包得像個“凹”字,何福軍便在凹字中間……
叛軍瞿能部,位於黃背河西岸,此刻正駐紮在一處名叫南嶽鄉的集市周圍。
集市附近的河面上,有一道鄉紳出資修建的石拱橋“文昌橋”;往南還有一片河灘地和河心洲,因為冬季水枯,可以從那裡直接涉水渡河,不過那地方的東岸是山林、地形複雜。這兩處地方,何福都事先派兵把守了。
而漢王軍偏師數萬步騎(實則可能是漢王軍主力)在資水南岸,位於一處叫“南嶽洲”的江心島附近。昨夜漢王軍已連夜在那狹窄的江面上架好了舟橋,今早已北渡資水。
何福與諸將商議,決定先將瞿能部疲敝之師、抵擋在黃背河西岸;集中主力擊敗資水附近的漢王軍偏師,然後再回師阻擊瞿能叛軍。
此時周圍一片鼓號之聲,人馬嘈雜異常,大軍各部正在拔營向南推進。除了何福軍的十萬人,北邊還有昨天傍晚趕來的一萬騎兵援軍;眾將士因此士氣大振。
但喧囂聲亦未擋住門外的一聲大喊:“報!平漢大將軍軍令!”
不一會兒,侍衛便帶著一個武將進屋來了,屋子裡的文武紛紛側目。
何福拿過漆封的軍令,拆開先自己看了……張輔親筆寫的東西,並加蓋了平漢大將軍的印信,這是相當可靠的軍令。何福看完內容,心裡“咯噔”一聲,頓時明白:張輔已經知道軍情有誤了!
何福沉住氣,盡力不讓情緒露在臉上,但他的神情仍然很細微地變化著。
“下去罷。”何福鎮定地揮了一下手。
送信的武將抱拳告退。
屋子裡一時沒人說話,副將和文官們都在等著察看軍令。這是軍中的規矩,大夥兒不用催的,何福這樣的大將應該懂。
何福拿著紙,在屋子裡踱了幾步,然後拿起來在空中揚了一下:“這是錦衣衛的奸|臣讒言,誤導了英國公。當此之時,大戰在即,竟要本帥對瞿能叛軍網開一面?豈有起理!”
副將襄城伯李隆開口道:“軍令真這麼寫的?”
何福向李隆那個方向一遞:“還有假不成?”
李隆往這邊走過來,不料何福把手一收,徑直將軍令揣進了懷裡,皺眉道:“此時不能動搖軍心,以至功虧一簣,咱們應當仍照方略出擊!等打贏了此役,有甚麼責任,本帥一力承擔!”
眾人沉默著,李隆站在中間,收回空著的手,頓時臉色有點尷尬。
李隆的爹是原燕王府護衛武將,在“靖難之役”中有功封爵;李隆是世襲的襄城伯。他是個十幾歲的後生,因為爹死了才成了伯爵,在軍中沒甚麼功勞和威望。這時李隆欲言又止、終於沒吭聲。
這是個微妙的時刻。何福明知自己在公然違反軍法,但他還是想博一下!作為一路大軍的統率,帶兵在外,平素對部將們有一定的生殺之權、至少給人穿小鞋是很容易的事……何福在博、在場的大多數人不會站出來反對他。
果不出其然,李隆的沉默,讓大夥兒都不願意當出頭鳥了。因為何福已經說了,責任他一個人擔,反正事後上峰有人審問此事的。這時候誰跳出來,似乎會與主將何福結怨!
“中軍也準備出發了。”何福很快便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