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沐蓁點破,他也若有所悟,頓時好像理解了、馬恩慧與姚姬之間的相互怨恨。按理恩慧和姚姬沒有甚麼特別的深仇大恨,但似乎又完全無法和解。緣由可能便是,她們在彼此眼裡、都看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面;便將這樣的反感與惱怒,轉嫁到了對方身上。
朱高煦戲謔地說道:“蓁兒的心裡,想得還真複雜。”
沐蓁輕輕搖頭道:“對婦人來說,這是很簡單的事呢。”
朱高煦饒有興致地說道:“還有男女之別?”
沐蓁有點委屈道:“當然。女子很在意自己是否美貌、是否受喜愛,因為總是在被挑選。”
朱高煦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件事只能怪高燧,父皇母后或許也自有考慮,但真的跟我沒關係。”
沐蓁有點走神,沉吟道:“在雲南,那次被你看的時候,你好像很慌張、又忍不住偷看我。我的心中一陣空白,可後來卻發現,那場景讓我感覺很……”她回過神來,眼睛裡閃過了懊悔,“我是不是不好?可當初本來就多次受了你的引|誘。”
朱高煦一臉笑容,悄悄說道:“想天快點黑,讓我再看看。”
沐蓁的大眼睛裡流露出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沒再吭聲了。
這時女官進來稟報,請他們去飯廳用膳。朱高煦便與沐蓁一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飯廳裡的桌案周圍,雖然有幾個人坐在一起,卻算不上宴席,只有不到十個家常菜餚而已。但規格還是挺高的,有許多穿戴整齊的宮女官宦在服務這頓晚餐。餐具是景德鎮官窯定製,那細膩的瓷碗、精巧的花紋,都讓這簡單的桌席非同一般。徐娘子泛紅的臉色,也顯露出了她的情緒,很享受這樣高雅的場面。
朱高煦留意觀察徐娘子,心頭也莫名感到有點心酸。畢竟徐娘子以前做過親王妃,那也是全天下最尊貴的身份之一,何至於在意這樣普通的晚宴?
若非沐蓁談起,朱高煦並不會太留意徐娘子。有了沐蓁隨口提醒,朱高煦面對徐娘子、反倒有點不自在起來。
果然他與幾個女人坐到一起,氣氛便沒那麼隨意了。他們一邊用膳飲酒,一邊閒談,說的都是些上得檯面的場面話。
朱高煦問沐蓁:“黔國公有沒有向皇貴妃提起過,他在京師住得習慣嗎?”
沐蓁好像沒覺得這是場面話,她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輕快地說道:“臣妾看來,家父真的更適合在京師過日子。家父喜歡讀書遊玩,又講究衣食住行,雲南府哪裡比得上京師呢?他也不善武藝和打仗,臣妾長這麼大,很少見他親自帶兵,總是託付這個叔叔、那個伯伯出征。”
段雪恨也聚精會神地傾聽著,她對沐家的人好像很有興趣。
而徐娘子卻掩嘴笑了,輕聲道:“皇貴妃娘娘真是心直口快,幸好黔國公不在這裡,不然怕要生氣了。”
沐蓁看了一眼朱高煦,一臉無辜道:“臣妾不過實話實說,哪敢在聖上跟前妄言?家父能有今天,恐怕不是靠軍功,只應感激聖上的恩惠。”
朱高煦好言道:“黔國公雖然不善帶兵,但能夠地位尊崇、是一件很公道的事。畢竟有沐家本錢的人、不敢下注,敢下注的人卻沒有本錢。”
沐蓁看了朱高煦一眼,沒有再說甚麼。
朱高煦又道:“黔國公在京師住得舒服,我便放心了。皇貴妃的叔父在雲南為朝廷守衛疆土,也更安心啦。”
徐娘子輕聲道:“聖上天生真龍,不然又怎能在談笑間、便能把天下大事理得明明白白?”
朱高煦笑了笑,說道:“說到底就是一家親戚之間處事罷了,哪有那麼複雜?你們都別客氣,隨意一些。”
他說罷,從餘光裡瞧見了沐蓁臉上仍有笑意。以前朱高煦覺得沐蓁是個很簡單的女子,但相處久了,他發現沐蓁心裡其實明白很多事。但她又好像從來不苦惱,大概因為她不是單純、而是豁達罷。
坐在對面的段雪恨也是個奇特的女子。段雪恨在晚膳間沒說過一句話,但是她好像沒有任何不自在,一邊吃喝,一邊傾聽,十分淡定。人們大多都會想、主動融入人群,否則會感覺難堪,但段雪恨顯然是個例外。
晚膳罷,幾個人坐在一起又喝了會兒湯。
朱高煦很快離開了飯廳,沒有再過問徐娘子。當初在雲南時,段雪恨負責看管徐娘子,兩人的關係可能很熟。如今徐娘子來皇宮裡,多半也是段雪恨安排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