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瞻基揹著小手,有板有眼地背誦了一遍。
朱棣大喜,丟下奏章,耐心地開始給朱瞻基解釋那句話的意思。
幾個宦官都躬身侍立在一旁,見到朱棣臉上的笑容,他們似乎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
今天上午世子剛被訓斥,下午就有很多人知道了。
玄奘寺裡,姚廣孝身穿粗布僧袍,左手數著佛珠,右手敲著木魚。“篤、篤、篤……”的木魚聲富有節奏感,十分平穩、絲毫不亂。
就在這時,木門“譁”地一聲被輕輕掀開了,一個和尚走了進來。然而姚廣孝敲木魚的動作絲毫沒有被影響,坐在蒲團上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剛進來的和尚是慶元,本來就是玄奘寺的和尚,在寺裡已經多年了。
慶元雙手合十道:“大師,袁施主求見。”
“有請。”姚廣孝道,枯燥的木魚聲總算消停了。
不一會兒,身穿團領袍服的袁珙便走進齋房,木門馬上被人掩上了。袁珙一邊行禮,一邊迫不及待地說道:“上午的事兒,道衍大師可知了?”
姚廣孝微微點頭。
袁珙遂上前幾步,沉聲道:“京師人口逾百萬,茶樓酒肆客棧不計其數,此事發生前,咱們一點訊息都沒得到,現在更不知往何處去查。”
姚廣孝慢吞吞地把木魚手柄放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几案上,嘆了一口氣,一邊慢慢撫著佛珠,一邊沉吟道:“眾情累外物,恕己忘內修……”
袁珙聽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姚廣孝抬起頭道:“人往往太容易寬恕自己,便忘記了應該先處理好自身的問題。你們自家裡的人擅自妄為,招呼不打一聲就做了事;現在你們卻去怨別人知道了、怨別人做文章,豈不是貽笑大方?”
袁珙沉聲道:“那郭資雖也是舊燕王府謀臣,但和咱們不是一路人,他以前就是做官的。”
姚廣孝眉頭一皺:“袁寺丞要這麼算,那麼與你們一路的人、有幾個?”
袁珙頓時一愣,忙雙手合十拜道:“下官受教了。”
姚廣孝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若是沒有郭資先在山東撥軍糧分給饑民,在山東、山東!甚麼‘仁聖天子’的話就僅僅只是流言蜚語,不足為道。此事最是有口莫辯之處,便是確確實實有這件事,你怎麼辯?”
“請道衍大師示下,下官等該如何應對?”袁珙恭敬地拜道。
姚廣孝抬起手,久久地停頓在空中:“萬勿爭辯、求情。聖上不提那件事,你們也不要再提。眼下只能以退為進。”
姚廣孝說完,又喃喃道,“早知有此事……上回你們讓世子為方孝孺求情,也不該做了。現在世子四處收買人心之事,不管真假,卻已是坐實。”
“何以以退為進?”袁珙欠身道,“還望大師詳細賜教。”
姚廣孝遞來一個眼色,袁珙便附耳過來。姚廣孝小聲道:“事關太子之位,你們不僅不能進言,就算聖上問起,也不要說得太清楚了。不能太急進。”
袁珙道:“既然大師示下,下官等只能遵照。”
姚廣孝不動聲色道:“老衲也是無可奈何,原以為可以一鼓作氣為你們辦妥,現在只能求穩了。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憂,此事勝算仍大。一因世孫,二因皇后,世上因果緣分早已註定。”
袁珙拜道:“多謝道衍大師真言。”
姚廣孝不再答話,緩緩地拿起木柄,很快就傳出了“篤、篤、篤……”的木魚聲,他的眼睛也閉上了,似乎從來就沒睜開過。
袁珙默默地再次一拜,轉身走出了齋房。
袁珙前腳剛走,慶元和尚後腳就進來了。慶元穩步走到姚廣孝跟前,在姚廣孝耳邊耳語了幾句話。
那木魚聲竟然有片刻的些許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節奏。
“大師要見見姚芳麼?”慶元輕聲問道。
姚廣孝搖搖頭,“隨緣罷。”
“是。”慶元便後退向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