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的這一幕,不可謂不扎眼。眾人指指點點而來,可這近二百個護衛,卻是一言不發,只是押著馮宛的馬車,迅速地朝前方駛去。
因有人專門開道,眾人行進迅速,不一會功夫,宮門便出現在馮宛眼前。
看著前方巍峨的宮牆,馮宛慢慢苦笑起來:虧她終日算計,卻沒有想到,他那樣任性的人,也用上了心術。
一個護衛把令牌一掏,宮門守衛連忙開啟門,馮宛的馬車,開始駛向皇宮。
直到她的身影在宮門處消失,外面看熱鬧的人還是嘰嘰喳喳,議論個不休。
來到皇宮正殿了。
幾乎是突然的,眾護衛齊刷刷向後一退,讓出一條路來。
而在這時,馮宛才看到,一行人正大步向這方向走來。
那行人來到馮宛面前後,也是齊刷刷一退,人群中分,一個頎長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佇列之中。
他沒有動,他只是睜大血色鳳眸,緊緊地盯著馮宛。他的唇抿得死緊,都成了一線,他的身軀也崩得死緊,僵硬。
與他的目光一對,馮宛便別過頭去。
也許是她別頭的動作驚怒了他,也許是他再也忍不住了,華冠玉佩的少年疾步衝來。
三步兩步,他便衝到了馮宛的馬車旁。
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盯著她。
幾乎是突然的,他手一伸,緊緊錮制住她的手臂。把她重重拖下馬車後,他也不顧馮宛腳步不穩,轉身就走。
他的手冰冷之極,握著馮宛腕脈時,沒有半點溫度。他的腳步也大而不穩,拖得馮宛踉踉蹌蹌,根本沒有辦法穩住身形。
不一會,他便衝入了一個房間。重重把馮宛朝房中一推,他砰地一聲,踢緊了房門。
然後,少年回過頭看向馮宛。
看向她時,他身軀站得筆直,盯著馮宛的雙眸,有著溼潤,也有著陰鬱。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沉啞地開了口,“為什麼?”
千言萬語,匯到最後,只有這三個字“為什麼。”
不甚明亮的房間中,他倔強地盯著她,等著她地回答。
馮宛慢慢扶著牆壁站穩,然後,她向他走近。
在離他五步處時,她停下了腳步,側過頭,看著右側紗窗處陽光下,起起落落的浮塵,馮宛低而清徹地說道:“你丟下我了。”她嘴角扯了扯,卻沒有笑意,只是靜靜的,如說著別人的事那樣淡淡地說道:“你在最風光如意的時候,丟下了我。那時我站在路旁,馬蹄賓士的灰塵撲頭撲臉的,我根本睜不開眼。還有好一些馬,都差點踩上了我。我只能不停地向後退,我一邊退一邊叫著你的名字,我想你回頭看我一下,可你沒有……我也想過進城找你,可城門已關,我不能進去。那個夜裡,我把自己塗成乞丐,孤零零地呆在一片小樹林中。可還是險些被十五殿下發現。”
她嘴角再次扯了扯,露出一個不是笑容的笑容後,輕細地說道:“我很害怕,這兩年中,我得罪的人很多,那些人時刻都想取了我的性命去。便是遇到陌生人,我也怕他們見到我一個獨身婦人,會欺辱於我。第二天,我被一個隊伍強迫著去了離城。也就是那時,我知道你準備娶清映公主,準備娶好多好多陳國權貴的女兒。我明白了,你是帝王,你的身邊有的是女人。”
她慢慢回過頭來,終於迎上他的目光。
靜靜地看著他,馮宛說道:“你看,你馬上就是帝王了,從此後三宮六院,一呼百諾,都是應該的事。我呢,年歲比你大,長得又不好,又沒有親族後臺可以支援。最重要的是,我與你昔日情誼深厚。這樣的我,只要呆在你的身邊,你的妃嬪和她們的背後勢力,便不可能容忍。我只要在你身邊一日,那些明殺暗殺,離間陷害,便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她笑了笑,溫柔地說道:“子揚,你也明白的,這世間便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你看,你得到了你希望得到的權利和地位,我呢,我只求留著我這條性命,過上不再擔驚害怕的日子。”她以一種誘惑的語氣軟綿綿地說道:“於是我選擇了與你不再相見,你不覺得這種選擇,對你我都很好麼?”
衛子揚慢慢抬頭,他睜大雙眼,讓風吹乾眼眶的溼氣,吐出的話,沉悶而啞,“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為你坐在馬車中,就跟在我身後。”
他轉過頭,聲音滄涼地說道:“我只是以為,你與以前一樣,坐在馬車中,跟在我的身後……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丟下你。”
他喉結動了動,好不容易吹乾的眼眶重新變得溼潤,啞著嗓子,他聲音苦澀,“當時我真應該拖上兩天進城,那樣就不會把你落下。阿宛,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馮宛看過他眼下黑黑的眼圈,胡邊青青的鬍渣,還有那下拉的唇線,那彷彿下一秒便會載倒在地的疲倦身子,慢慢移開了頭。
衛子揚側過頭看著窗外,聲音低啞之極,彷彿有著哽咽,“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的……那時我只是太高興太高興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