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帝突然能說話了,還是向皇后突發惡疾,被高太后奪了宮中權柄?
皇帝的病不可能康復,就是在後世,有著各種神奇藥物的情況下,這樣的奇蹟也幾乎沒有聽說過。但皇后重病,被人奪取權柄,卻不是不可能。
若是這樣的話,憑自己的聲威能不能壓得住宮中的班直,匡扶皇后?
如果自己現在是宰相的身份就好了,東府之長面對宮中的侍衛、內宦,可是有著必然的加成。
緊繃的神經一直延續到片刻之後,走到文德門前,看見了正當值守宮闕的兩個帶御器械,其中以及守門的閣門祗侯為止。
兩位帶御器械,與韓岡淵源頗深的老將張守約正在其中,而在文德門當值的閣門祗侯是王中正的義子王義廉,在宮中也有十幾年了,最近因為王中正的屢屢功勳,再一次受到了蔭庇,得授這一差事。
見到了兩人,韓岡就放鬆了下來,應該不是宮裡面出事了。否則兩人現在就不會這樣的表情,更不可能還能守在宮中。
只要不是宮中有事,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難道還能有兵變不成?這邊可是剛剛依照舊例將天子登基的賞賜都發了下去,再有異心的將領,也掀動不起更多的人來跟他們一起找死。
石得一是管勾皇城司,說起京城中的大事小事,沒有比他耳目更靈通的了。
之前趙頊尚在位的時候,他可是氣焰囂張,就連宰輔重臣都敢派人盯梢,不管去了哪裡,只要天子想要找人,立刻就能找到。只是在太上皇趙頊發病後便夾起了尾巴,又跟有宗室貴戚做後臺的兩家報社達成了協議,現在轉成了深得太上皇后信任的耳目。
也許他聽到了與己不利什麼風聲,所有才稍稍提醒了一下。
這樣的提醒沒頭沒腦,但事後若自己在朝堂上得勝,必然要記下這份人情。如果自己失敗了,對石得一本人也沒有任何損害,誰也不能說他洩露了什麼。
終究還是一個首鼠兩端的投機分子。
韓岡雖是這麼想,但領了石得一的一份人情,他的提醒,至少讓自己有了點心理準備。
朝堂之中,會找自家下手的能有幾個?
韓岡在走動中,腦筋飛速的轉動著。
退出了兩府之後,自己與其他官員沒有任何利益牽扯,除了被得罪狠了的呂嘉問。
但呂嘉問現在焦頭爛額,他應該會有自知之明,以他現在的聖眷,想要攻擊自己,只有失敗的可能。
兩府要爭也只會內部爭鬥,不會蠢到將自己拉進來,那麼,剩下的對手就只有一個了。
好一個蔡元長!說不定方才行禮的時候正在竊笑。不過也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御史臺人數不少,想要彈劾誰,相互之間也很少交流。除非有心掀起大案,否則都是孤身上陣。
或許是呂嘉問抓到自己的什麼把柄,然後透露給了御史臺。這樣倒也是說的過去。
但自己能有什麼把柄?
與遼國交通?笑話。受賄?更是笑話。舉薦失當?這點小過錯,至於石得一正經八百的提醒?聚斂?這倒是有點說道,不過他家順豐行只在新興行業涉足,又不置地,想要查證罪名,不知要費多大的事。還是說,是蘇轍的那篇意有所指,卻膽怯的不敢明說的文章?
算了,韓岡乾脆放棄去亂猜,不論有什麼事,他還不至於擔待不下來。
朔望之日,天子於文德殿起居。
這是普通的朔望朝會。一個月都要有兩次。
這並不是向皇后第一次主持朔望朝會,比起正旦、聖節和五月朔時的大朝會,這個在儀制上只屬於中等,沒有太多繁瑣的禮儀,不用見外國使臣,更不用賜宴,只是上朝的人多一點而已。
朝會依照流程順利的進行著,一直到了最後,百官退出大殿,監察御史趙挺之突然出班,扣殿陛請對。
“陛下,殿下。”趙挺之向太上皇后與小皇帝行禮,“臣趙挺之有事請奏對。”
向皇后愣住了,這半年多來,她還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難道御史請對,不該是在崇政殿再坐的時候嗎?如果寫好了彈章,直接遞上來更方便。
這是欺負自己嗎,她心中不快,派了身邊的宋用臣傳話,“今日是大起居,卿可他日請對。”
“殿下。”趙挺之抗聲道,“臣之奏,當與大臣廷辯,如何可以延至後日?”
“可等朝會後再說。”
趙挺之再次拒絕,“事關皇宋,朝臣皆當與聞。”
向皇后不耐煩了,“有誰能事關皇宋?!”
“知樞密院事章惇。”
韓岡大感意外,看看殿中央的趙挺之,又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蔡確:‘這到底是要請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