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五叔來過了?!”包永年驚訝,上下一看,“怎麼,被教訓了一通?”
“嗯。就剛才。”
服侍文煌仕的伴當給包永年倒來一盞涼湯,包永年端起杯子,邊喝邊問,“你是被他抓回來的?”
文煌仕頭
(本章未完,請翻頁)枕著手臂上,爛泥一般的毫無形象,“他來找我,不見人,然後就知道我去都堂了。”
“是都堂門前。”包永年更正道。
文煌仕的嘴角微微抽動,對包永年強調的內容很是不滿,拍著桌子自暴自棄的叫了起來,“是啊,沒資格進都堂裡面,只能在門前!”
包永年眼神冷淡,文煌仕叫囂了兩句,看見他的眼神,聲音在喉嚨裡打了個滾,不說話了,沒精打采的趴了下來。
包永年放下杯盞,“今天的報紙你也看到了,據說是京師內外七十四家報社同時刊文,你有什麼想法?”
文煌仕臉側著,稍微抬起了一點,露出純真的笑容:“都堂慌了?”
“罷了。”包永年將臉一板,起身冷道:“文煌仕,好自為之。”
文煌仕一下蹦了起來,拖住包永年,“延之,延之表叔,息怒,息怒!”
包永年只是佯怒,順勢坐下,“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文煌仕悶悶的坐著,緊緊抿著嘴。
包永年不催他,安靜的喝著涼湯等著。
院外梧桐樹上的知了不知叫了多久,突然才聽見文煌仕的聲音,
“我乃文氏子,自幼被父祖教誨,當習聖學守道德忠心事君,日後不可辱及曾祖清名,更要用心為官,以光大介休文氏一門。可如今縱然曾祖父舊德尚能蔭庇家族,可諸祖父無一得列高位,一旦曾祖父登仙,文家傾覆就在眼前。”
外人面前文煌仕不敢亂說,不過包永年是包拯包孝肅的長孫,其叔包綬娶了文煌仕的姑祖母,方才過來教訓他的五叔祖還是包拯的外甥,包文兩家素相親近,累世姻親。他跟包永年交情又好,就沒什麼好隱瞞的。
“所以你就跟那幫人混在一處了?”包永年冷聲道。
“那該怎麼辦?!”文煌仕拍案怒吼,“如今洛陽城中,富家出盡風頭。王氏也不遑多讓。就連程家,區區一寒薄門第,竟然也出了一個三十歲的通判。可我文家呢?!曾祖父九十壽誕,巴巴的派我八叔祖送了請帖去,卻連區區一名賤役商賈都能推說無暇造訪,不是韓岡主使,他馮從義能有那麼大的膽子?”
說到恨處,他狠狠的一腳踹倒了石凳,剛剛從房裡跑出來的伴當,被他的眼神嚇得又跑了回去。
文家從來就不是死硬派,五代時尚是敬姓,之後為避翼祖諱才改為文姓。連姓氏都能改,還有什麼立場會堅持到底?
文彥博早就想和解了,九十歲的人了,能不為子孫考慮嗎?
但章惇和韓岡根本就不理會文家,反而對富家很是看重。富弼的幾個兒子最差也是宮觀副使了,孫子輩出了個富直方,現如今在兩浙明州做知州。洛陽的幾條支線鐵路,富家總能佔到最大份額。韓岡的嫡子甚至與富弼孫女還有婚約在,朝堂中有韓岡作保,富家在洛陽風頭一時無兩。
任誰都知道,章韓如此做法,是明擺著將文家吊起來打,給世人做個榜樣。
文彥博離開朝堂有二十年了,門人散盡,走狗也不剩幾隻,如今只剩下一個太師的名號。文家內部也明白,章惇韓岡並不想直接對文彥博下手,畢竟已經無法造成任何危害了——那個人畜無害的笑話,到現在還在傳——甚至於該有的禮遇一點也不曾短少過,可文彥博故去之後呢?莫說議政了,連一個親民官都沒有,文家的門第如何維持?文彥博八子三十九孫,曾孫也有二十多了,看著熱熱鬧鬧,可轉眼就會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我文氏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文煌仕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要麼等曾祖父登仙后,都堂將文氏趕盡殺絕,要麼就是死中求活。”他臉湊到包永年近前,眼瞳中滿是猙獰的血絲,“延之你說,我該怎麼做?”
“不。”包永年冷靜的說道,“你們有的,只是你們不願意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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