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讓孟老人帶著幾位可憐的大禹官員先行離開地宮,孟老人沒有多問,答應了。
而後商宇在黑暗中將滿壁皮革圖紙一一取下來蓋在穆懷山的屍身之上,澆上自聽風樓中帶來的烈酒,點燃了火焰,他看著老將軍的衣物開始燃燒,屍身燒焦的難聞氣味慢慢飄出,一言不發。
鄭皇地宮殿室眾多,構造複雜,偏殿中附屬石室皆是隻有入口沒有出口,故而許多石室之間甬道曲折長遠,但實際在地層之中只相隔不到數丈。
商宇閉目片刻,尋得一間“隔壁”的石室,身形便自暗室中消失不見。
除了噼噼剝剝的火焰聲之外,偌大地宮再度恢復了數十年如一日的平靜。
商宇在身處黑暗之中,與那間暗室相隔厚厚的地層,但卻依然能注視到那裡的任何動靜。
半刻鐘,火焰已熄,當是因為地底氧氣稀薄的緣故,看來老將軍的屍首還需日後重新火化。
一刻鐘,除去鼠蟻淅淅索索的竄動之外沒有任何動靜,整座地宮一片死寂。
兩刻鐘,依然如是。
三刻鐘後,終於有人走進了地宮。
那人身材極為高大,步子也很快,商宇靜靜關注著那人進入暗室中的一舉一動,沒有急躁,卻有些緊張。
他從那幾人的描述中便清楚,對方極有可能強於自己,更何況對方的天能他一點也不瞭解。
他需要對方的見到石室內情形的反應,以確認此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但他又不能讓對方有太多反應,以免對方有所防備。
於是就在這人氣急敗壞一拳打碎牆上石磚,正要一腳踏碎地上那具焦屍之時,商宇發動了自己的天能。
這世上無人會老實到將自家天能的限制與弱點全然告知他人,所以他之前對沂侯說,只要對方承天之力在自己之上,自己便無法挪移其人,這自然是假的,真實情況是,只要對方不曾動用天能,承天之力不能盈布周身,他皆能挪動。
所以他慣用的偷襲伎倆其實簡單粗暴,只要趁對方不留心之時將對方挪移到足夠高的高空之中,然後任其落地便可。
……
地宮之外,已是夕陽漸落,孟老人在官道上攔下了一輛大車,那幾位官員又用數倍於車價的銀錢才讓原先乘客答應與他們共擠一車。
直至馬車往涇州方向行的很遠了,一直在走神的女子才慢悠悠走過來,立在孟老人身邊。
“你怎麼看?”孟老人忽然問涼瑟瑟,語氣竟是少有的認真。
“我沒看。”涼瑟瑟說道。
“……”孟老人翻了個白眼。
涼瑟瑟也沉默。
看向臥猹山的方向,年逾百歲的老人嘆了口氣,對著這位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我一直想問,你是從來就這樣,還是後來才變成這個要死不活樣子?”
涼瑟瑟瞥了老人一眼道:“我發現你現在跟我說話,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這位萬物不縈於懷的女子雖然沒有什麼居高臨下的姿態與表情,但言語間上下尊卑已是分明。
不料身形佝僂的老人卻是彎腰笑了起來:“我都一百一十歲的人了,還在乎這個?”
涼瑟瑟再次沉默不語。
“咳咳……我死之後,你覺得讓那個小兄弟接替我的位置如何?”孟老人笑完了,又咳嗽兩聲,然後正色說道。
“聽起來,你確實不想幹了。”涼瑟瑟又不冷不熱地嘲諷道,在過去很漫長的一段歲月當中,這樣的對話幾乎就是他們之間的常態。
但這次老人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只是輕輕嘆道:“我說了,我已經一百一十歲了。”
老人縱然十分強大,但天下間最強大的,終究還是時間。
“等你死了再說吧。”涼瑟瑟道。
“我死了你還和誰人說去?”孟老人再次翻起白眼。
涼瑟瑟目光轉向山中地宮方向,幽幽道:“那就等他活下來再說吧。”
“恩?”孟老人轉過目光,卻見空中似乎有兩個人影,一閃一閃之間,在不斷往空中躥升。
一丈,兩丈,三丈,最後竟到了五六十丈之高,孟老人仰頭看去都只能看見兩個小小的點。
之後其中一人消失不見,而另一人自空中往下跌落。
如此高度的下墜之力,便是一位銅皮鐵骨的天奉,落地之後也會只剩下那堆銅皮鐵骨以及一攤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