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嶺南軍聽了,面面相覷,唯恐眼前這個年輕人說話不算數,自己放下兵器,卻還要屠戮自己,紛紛攥緊了兵刃,不肯投降,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秋儀之平生最恨欺軟怕硬之輩,見到這樣硬骨頭的人馬,反而心中生出幾分敬意,高聲招呼道:“孟洪何在?”
孟洪趕忙上前,行了個軍禮:“孟洪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秋儀之指著城牆磚縫當中長出的一顆枯枝,說道:“給我一箭射下來!”
孟洪不知秋儀之用意,抬眼卻見這根枯枝有酒杯口粗細,距離自己不過一丈有餘,並不難以射中,便舉起弩機稍加瞄準,便一箭射去。
只聽見“咻”的一聲,弩矢飛射而去,不偏不倚將那根枯枝射斷,半根枝條從城牆上墜落下來,正巧砸到一個嶺南軍兵士的腦袋上,而那根弩矢深深插入城磚,露出的半截箭竿尤在顫抖不已。
秋儀之得意地說道:“會這樣箭法的,我軍中還有上百人,若爾等負隅頑抗,只要本官一聲令下,便能將爾等統統射死,一個不留,傷不了我軍一個兵士。”
嶺南軍看了這樣手段,聽了這樣的說話,心中都有些驚懼,終於聽見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挺身說道:“也罷!兄弟們放下武器,要殺要剮,聽憑這位大人吩咐吧。若是王爺追究起來,一切責任都在末將身上。”說罷,便將手中一口三尺來長的寶劍扔在地上。
眾軍見狀,便也陸續拋下兵器,垂頭喪氣站在原地。
秋儀之見這員將領也還算敢作敢當,便問道:“這位將軍高姓大名?可是此處的主將?”
那人聞言,昂首挺胸上前一步道:“敗軍之將,豈敢稱名?末將也不過是此處偏將而已,主將朱將軍還在城牆上頭,懇請大人不要為難朱將軍。”
秋儀之聽了,卻不答話,又對趙成孝說道:“這位將軍是條漢子,你派人小心看關起來,不要失禮。”說罷,又轉身領著自己手下親兵鄉勇,往城牆上走去。
城牆之上,嶺南軍和朝廷官兵的傷兵、屍體躺得到處都是,而僅存的嶺南守軍則還未繳械投降,反而在一座塔樓之內據守,然而他們畢竟已成甕中之鱉,只要一把大火,便能將城樓帶守軍統統燒城灰燼。
秋儀之卻不願大開殺戒,高聲呼喊道:“朱將軍可在樓中?可否現身,同本官當面說話?”
他喊了三遍,終於從城樓之中從容走出一員戰將,只見他右手小臂上被生生砍下一片肌肉,用汙穢不已的戰袍草草裹住,還在不停冒出鮮血,左手卻緊緊握住鋼刀,說道:“末將便是朱查,越州守將,敢問這位大人有何指教?”
秋儀之見他疼得滿臉抽搐,表情卻是異常堅毅,心裡佩服,便道:“不敢!在下山陰縣秋儀之,還請將軍率麾下投降,在下擔保絕不為難諸位。”
朱查恍然大悟:“原來就是護著三殿下逃出嶺南道的秋大人,就連王爺也是交口稱讚,果然名不虛傳,末將輸得不冤枉。”
秋儀之聽了高興,便接話道:“不敢當。既然嶺南王爺當初饒過本官一命,本官今日也願仿效,絕不加害諸位。諸位若是有意棄暗投明投效朝廷,那是最好。若不願投效朝廷,那就請放下兵器,待聽本官多說幾句廢話便放諸位回去,若不服氣,改日再同本官交手不遲!”
這樣的條件已是無比寬鬆,讓朱查聽了也有些驚訝:“秋大人所言當真?”
秋儀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朱查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好,我也信得過大人。”說罷,便朝塔樓之上高聲命令道,“弟兄們,反正裡外都是一個死,沒由來再做個累死鬼,乾脆都把手裡傢伙扔出來,投降吧!”
塔樓之上的兵士們似乎猶豫了一下,片刻之後才紛紛將手中刀槍劍戟從樓裡扔了出來,彷彿在城牆之上下了一場鐵雨。
秋儀之見狀高興,笑道:“朱將軍是個爽快人,那本官也一定恪守諾言……”
朱查卻不待秋儀之把話說完,立即打斷他道:“那好,末將看秋大人也不像說話不算數的人。就怕大人放了我們,沒法向朝廷交代,上頭怪罪下來,影響到大人的前程……”
秋儀之剛要回答:“不妨事,取下這座城池,便已是大功一件了……”卻見那朱查倒轉鋼刀,猛地就往自己胸口狠狠扎去。
秋儀之驚呼一聲,高聲喊道:“霽明,趕緊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