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學家無所謂,頂級大獎諾貝爾獎只要活著,不管多少歲,出了成果都能拿。但數學家一旦過了四十歲,就會跟最耀眼的頂級獎項失之交臂。
如果要再多驗證一年,的確很多人不會滿意。
甚至如果他年輕時候,大概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這沒法怪任何人,尤其不可能怪潘敬元,他甚至不是團隊的主導者。
於是袁正心沒有做出評價,而是笑著說道:“哈哈,那你可以把喬喻的想法在團隊裡說說,可以開始先自查。如果能查出問題,那你們得感謝喬喻。”
潘敬元認真的點了點頭應道:“嗯,我等會就跟導師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對了,剛剛您說什麼來著?”
袁正心答道:“我是說喬喻最近一段時間沒空,明天今年IMO一階段集訓就要開始了,起碼接下來九天時間,他要根據規定在燕北大學完成集訓內容。”
潘敬元愣住了,半晌才疑惑的問道:“喬喻?他還要參加IMO?他參加IMO幹嘛?腦子轉的過來嗎?”
作為參加過IMO,還是拿過冠軍的人,潘敬元自然有資格說這番話。
說白了,IMO題目再難,考的也是高中階段初等數學知識的運用能力。咋說呢,只能說大學前接觸的數學跟大學後接觸的數學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學科。
前者的知識都是具象化的,只有基本概念跟基本公式。
後者的知識開始接觸抽象化,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學生才可能接觸到那些沒有一個數字的數學題目,只有各種符號跟有所指代的字母。
知識的深度跟抽象性,決定了思維方式跟學科性質發生質的變化。
說白了,高中階段的數學是處於一個勤能補拙的階段,只要肯用功,每天刻苦刷題,哪怕沒有天賦,全憑刷題刷出的直覺,都能拿到個不錯的分數。最多也就是最後的拔高題會有些困擾。
但哪怕是這個階段,只透過數學也能篩選出很多不適合做高階研究的人。
到了大學階段就更不一樣了,光靠刷題,已經無法支撐學好這門學科。甚至誇張到,課本上的例題,老師在上面再三講解,都可能聽不懂的程度,原因就是抽象。
數學不探討現實中可見的現象,它可以在理論框架允許的範圍內自由發揮。
高維在物理世界裡難以想象,高維在數學世界比比皆是,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就好像在N維歐幾里得空間,數學家們可以討論任意維度的空間,並研究其幾何特性。
恰好人最難想象的就是沒有見到過的東西,但總有人天賦異稟,有著充分的想象力去做這些常人難以企及的事情,就比如龐家萊對高維流形的探索,依然被近乎完美的證明。
但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去參加IMO?他去參加IMO有個屁的意義啊?
袁正心開口解釋道:“嗯,我也這麼想,這的確會帶給很多人困擾。尤其是他去參加IMO的時候,也許在Ann. Math上的文章已經發表了。這讓他甚至有資格坐在評委席。
但喬喻說這是他答應母校的,所以必須做到。我覺得不能否決一個孩子對母校的承諾堅持,否則的話以後該怎麼跟他討論關於守信跟感恩的概念?”
潘敬元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
這個理由的確很無敵。
單純從數學的角度說,喬喻真沒必要參加IMO了。
一篇能上Ann. Math的論文,讓他就算做這次帶隊參加IMO的領隊,都綽綽有餘。
華清這麼多數學教授,都不敢保證每年都能有獨立研究成果登上種等級的數學雜誌。更別提喬喻這個成果還可以說是個很重大的成果。
但如果是回報母校……
袁正心又補充了句:“哦,你可能還不知道,喬喻上的不是重點中學,他的母校還沒出過IMO冠軍,不對,是還沒出過能進國家集訓隊的學生,所以如果喬喻這次能在IMO上拿獎的話,對於他的母校來說,也算是實現零的突破了。”
潘敬元搖了搖頭,苦笑道:“就算他要參加IMO,也不用參加集訓吧?他去集訓個什麼?直接給他個免試不就行了?”
“哎。”袁正心嘆了口氣,說道:“他這樣的孩子不好教啊。這樣當然可以,但他性子本就很跳脫,真要給他搞這種特權,習慣了之後,誰知道他還會搞出些什麼事來?十六歲正是人世界觀成型的時候,總得讓他有規則意識。”
潘敬元恍然,從昨天下午跟喬喻一直探討到現在,他潛意識裡的大概已經把喬喻當成了跟他同樣的人,竟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小傢伙還處於人格成型的階段。
可塑性極強意味著這個時候大人們在干涉他的想法時,也會有重重顧忌。
老人大概也怕喬喻沒什麼規則意識,導致以後爬的越高,跌的越重吧?
這方面他真不好說什麼,就是感覺很古怪,想到就很古怪。
“那……”
“那你就再辛苦一天,麻煩你了小潘,明天他就要去集訓了,這是他自己主動要求一定要參加的,想來一定會認真對待。”老人笑著說道,帶著一絲懇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