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田天浩正隱藏在最南面的回人壯丁之中,他換上一身便利的裝束,想要看看天主賜給西寧軍的利器,究竟有多少讓人稱道的地方,他盤算好了,一旦蒙古人靠近城牆,進入弓箭的射程,他將率先逃回城下的安全區域。
周賓的心臟,早就離開了胸腔,蒙古騎兵每前進一步,他的心臟就會向嗓子眼飛昇一點,瞅著蒙古騎兵已經到了四百步的距離上,不禁看了眼李自成。
李自成面上並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是站在城頭閱兵的兵部大佬,他將望遠鏡遞給了何小米,“給我盯著麥力幹!”
周賓的心臟像早就飛到了半空,胸腔內像是一個溫柔漂亮的婢女在有節奏地敲擊,他終於忍不住了,“大人,蒙古人快要進入二百步了。”
李自成見麥力幹部的主力騎兵盡數上陣,輕蔑地一笑,隨即咬著牙道:“百步死亡線!”
“是,大人!”周賓轉過身,剛要去傳軍令,卻又轉回身子,道:“大人,請離開城頭吧,此處有屬下在,保證不會誤事。”
“不,”李自成搖頭,“我要親自看看西寧步槍對騎兵的威脅,在大量的騎兵面前,步槍可是初露鋒芒!”
“那……請大人去北邊,大人是一軍之主,無論如何,必須遠離蒙古人弓箭的射程!”
李自成知道,自己身在危險的區域,士兵們要保護自己,反而難以安心射擊,便來到城牆的最北側,與早已在那兒觀戰的回人壯丁待在一起。
而另外一側的田天浩,已經兩股戰戰,數次想要逃走,儘管只衝刺了不到兩裡的距離,但馬蹄渾厚而緻密的“噠噠”聲,還是杯弓蛇影似的幾乎將他嚇尿,幸虧蒙古騎兵衝擊的是城門的上方,距離他所在的最南端有些遠,如果蒙古人放箭,第一筆遭受打擊的,必定是城門上方的西寧士兵。
蒙古士兵已經張弓搭箭,也許是為了提高箭矢的準頭,他們稍稍放緩了馬速,雖然尚未進入弓箭的射程,但他們已經開始向城頭瞄準。
讓他們興奮的是,城頭上的漢兵,像是呆傻了似的,從垛口可以看到,他們並沒有像昨日那樣,早早從城頭逃開,也許他們昨日已經知道,即便躲在城牆的後面,也阻止不了蒙古人的拋射。
周賓的目光一直盯在百步的距離上,當第一匹戰馬終於跨入這個距離時,他彷彿已經等待了一萬年,沒有過多的想法,他只是猛地向下揮手,口中只吐出兩個字:“射擊!”
“砰,砰,砰……”
正全神貫注看著蒙古騎兵的田天浩,頓時嚇了一跳,他幾乎打了冷戰,心臟像高空彈跳似的,猛地升到嗓子眼,直衝喉骨……
他扶住一位同樣渾身一顫的壯丁,方才勉強穩住身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小心為上,正待拔步而逃,但眼前的一幕讓他永世難忘……
衝在最前面的數十蒙古騎兵,早已將箭矢搭在弓弦上,但他們商量好似的,在這一陣“砰,砰”聲中,箭矢全部脫手,歪歪扭扭地射向不同的角落,不過,箭矢只飛行了一二十步,除了自己人有一些誤傷,與城頭上的守軍並沒有任何影響。
於此同時,這些蒙古士兵集體墜馬,在地上平躺著、側翻著、蠕動著,鮮血混著慘叫聲,無限放大了城外的悲慘世界……
無主的戰馬正茫然不知所措,被後面收不住腳衝過來的戰馬一撞,頓時四散而逃,率先脫離戰場,田天浩的心臟也隨著戰馬的步伐驚得支離破碎……
第二排、第三排的西寧槍手,就在田天浩的發懵的當口,已經射出了槍膛中的子彈,恰好迎上了繼續衝擊的蒙古騎兵,新的、更大的人間慘狀,讓田天浩的小心肝幾乎膨脹欲裂。
百步死亡線上,屍體、傷兵和無主的戰馬,幾乎擋住了蒙古人前進的步伐。
麥力幹並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士兵們只能向前,蒙古騎兵不僅軍紀嚴明,連騎術都是相當的精湛,只要能從死馬和無主的戰馬群中覓得一點縫隙,他們就能夠讓戰馬穿越過去,被撞翻而墜馬計程車兵,倒是不多見。
至於躺在地上計程車兵,無論是屍體,還是傷兵,他們就無暇顧及了,只要戰馬踏上去不會摔倒就行,能挽救傷兵的,只有長生天了,騎兵們的目標,是儘快衝向城下,進入弓箭的射程,然後替這些傷兵們報仇,用漢人的鮮血來延續著蒙古騎兵不敗的神話。
“砰,砰,砰……”
又是一輪射擊,蒙古騎兵墜馬者已經過半,屍體、血漿、慘叫,已經立體地汙染了城外的那片空地,但這一切,暫時被步槍的“砰砰”聲與馬蹄的“噠噠”聲所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