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剛才面色也是一凜,此刻見曹建、何小米都是無恙,方才緩緩道:“小米,你這一撞,可是救了曹建呀!”
“啊?”何小米頓時壯大嘴巴說不出話來,河馬似的挺在小廳中央。
曹建卻是抬起頭來,目光少見地清澈無比,“大人,草民受人矇蔽,竟然謀刺大人,又是違背諾言,而今唯有一死贖罪,求大人成全!”
“曹建,你聽信讒言,竟敢謀刺本大人,論罪當誅,”李自成斷喝道,“然而你為本大人所擒,這條性命就是本大人的了,是死是活,該由本大人發落,”頓了一頓,緩緩道:“人要是遇上坎坷荊刺,一死顧當顯示節氣,然而,那些貧困的工匠、流離失所的百姓,又要何人安撫、照應?你嘗過貧困之苦,難道就不希望這些苦人能遇上解救之人?”
“大人真的是匠戶們的救世主?”曹建的臉色煞白,似乎還未完全從剛才的自殺中脫出來。
“本大人從不自詡為什麼救世主,也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救世主,”李自成悠悠道:“本大人只是知道,儘自己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能幫多少是多少。”
曹建想了一想,眼神中恢復了些許精氣,面色也恢復了原先的棕黑,他忽地跪倒在地,以頭叩地,脊椎骨幾乎彎成一張滿弓,額頭與膝蓋的距離,還不到半步,“大人,草民不再尋死覓活,草民這條命,從此就是大人的了!”
李自成微微頷首,卻是對何小米道:“押下去,嚴加看管,注意不得虐待。”
“是,大人!”何小米不敢離開李自成,今晚讓他提心吊膽了好幾次,只是吩咐親兵們前去安排曹建的事。
李自成待曹建去了,方才看著側首的沈道,“沈大人,幕後主使就在大廳,沈大人不妨一起過去看看!”
“自然要看,自然要看!”沈道慌忙從座位上起身,躬身隨在李自成的側後方,雙手抱拳道:“大人真乃神探,一樁謀刺的案子,三言兩語,問得一清二白,兇手甘願受死,主謀露出水面,屬下佩服,佩服,真是佩服!”
沈道更加佩服的是,李自成在遭受刺殺的當時,不但沒有心理崩潰,而且一氣呵成,將整個案情弄得水落石出,這份心思,整個西寧,當無人能出其右,心中不覺寒氣森森,殊不知李自成正是利用了心理戰法。
遇刺當時,他的心裡恐懼、糾結、憤怒,而兇手因為賭出性命,情緒上更甚一籌,所以及時審問,很容易讓兇手的心裡防線崩潰,審問之初,曹建情緒失控,自然就是心裡防線崩潰的表現,如果讓曹建在監牢呆上一兩日,讓曹建有了足夠的心裡準備,恐怕不會這麼容易讓他徹底繳械投降。
當然,能在遇刺這麼糾結的時刻,果斷作出親自審理的決定,這份強大的內心,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擬的,和兇手鬥法,不是不能獲勝,就看你的內心夠不夠強大。
李自成微微一笑,“沈大人過獎,是幕後主謀的手段太拙劣而已,不說別的,但論兇手的下場,無論謀刺能否成功,兇手都無法逃脫,只要有了兇手正身,還愁找不出幕後主使?”
沈道點頭稱是,心中卻是不盡贊同,如果兇手刺殺成功,李自成一死,西寧的局勢又將如何,誰也說不清,在重新洗牌中,幕後主使乃是居功至偉,說不定還能一舉上位,再說以兇手的心智,萬一失手被擒,多半還是一死封口,他今晚可是見識了兇手以死明志的決心,退一步說,即使兇手不死,幕後主使也可以讓他在監牢中被死。
更讓沈道驚心的是,李自成在兇手行刺的第一時間,就能準確判斷出幕後主謀乃是衛裡的軍官,這份心智,與他及時斷案同樣讓人恐怖,難道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僅僅從一把鋒利的短刀上就可以看出端倪?還是隱藏在衛裡高官身邊的人發揮了作用?
無論哪種原因,結果都會讓人恐怖。
李自成和沈道來到大廳的時候,衛裡的軍官們已經在各自的位置就坐等了,除了杜有恆去了北川未回,所有人一個不漏,梁文成坐在上首主位右側,虛出的主位自然是等待李自成。
氣氛異常凝重,面前的茶水根本沒人碰過,李自成就在眾人等待、焦灼而又有些不安的時候,緩緩在主位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