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笑了下拔出劍來,其實就是《玉翡四劍》的第三式,自從習得【飄回風】以來,他一直在思考【清鳴】與【斷葉洄瀾】的相合之道。
這一劍是玉翡山最高傳承——【飛羽仙】之前的最後一階,登上這一階,這門意劍就觸手可及。
裴液在這些天裡已基本研透了玉翡劍理,那是崆峒一路上明綺天為他細細講述的東西,兩個月從接觸一份傳承到學會它的至高之劍聽起來頗為天方夜譚,但裴液確實感覺自己已站在這最高一階面前。
玉翡講述的,確實就是生死蛻變之理。
《風瑤》從【破土】到【玉老】,這七式是一隻蟬的一生,是縱;《黃翡》從【踏水摘鱗】到【拔日照羽】,這七式則是一隻雀最閃耀的七個瞬間,是橫。
所以蟬雀之劍可以如此精妙地互相勾連、墊劍、變招,乃至融合,因為縱橫相交之後,每一條線本來就互相聯通。
而這道長寬都劃定了界限的生命的凝聚,就是《玉翡四式》。
從生死糾纏的【銜新屍】,到藏身守命的【飄回風】,再到最閃耀盛烈的瞬間,完成對生命的陳述。而後玉老羽生,死中生仙,超脫這條生命,抵達意劍之極。
和以往劍感靈光不同,這就是裴液已清清楚楚看到的路。
所以裴液知道這一劍應該是什麼樣子,【清鳴】和【斷葉洄瀾】鑄成,剛極強極,以命為攻的一劍。
絕非兩者相加那樣簡單,這是整個玉翡傳承、乃至當年十四州中聲名最著的一式攻劍。
但它確實也最難,多少次嘗試,他都沒有找到最圓滿、極致的那一個點。
這時候裴液就不去鑽牛角尖了,該寄託給劍感就寄託給劍感,他抬起劍來,認真道:“給我一式守劍。”
“降低境界嗎?”
“不必。”
楊真冰於是立定橫劍,八生劍者架好的守禦幾乎不可能被六生正面破開的,何況他是楊真冰。但裴液認為,這一劍如果成功,應該至少能做到這一點。
他提劍凝眸,大約二十息後將手中劍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然後靜極驟然化動,【展翼】後的清鳴在劍場上清越響起,但這又不只是清鳴,因為在這一劍最強的瞬間,少年赫然又疊了一式【斷葉洄瀾】上去!
一攻兩劍,不分彼此,這實在是難以言說的高超技藝,在靈境劍者中也足以喝彩。
這破開氣流的一劍颯然而至,氣爆轟然作響,然後楊真冰只略微後撤一步,渾厚的真氣已撫下了一切。
手中橫劍分毫不曾撼動。
裴液似乎有所預料,揉著手腕緩緩挽了個劍花。
楊真冰也低頭有些怔然地看著這一劍:“.這兩劍的合處,你在技藝上無可挑剔了。”
裴液點點頭,在前幾天借鑑了楊真冰的劍野後,他確實正在對自己的劍招精益求精,尤其對這正在學的兩招大下功夫。
然而當他完全確定自己絕對完美精準地疊合了兩式的最高峰後,這一劍還是沒有如願而至。
所以他說自己“還欠些真意”。
楊真冰也意識到這一點,沒再說下去,抿唇重新架好了劍勢。
裴液理好狀態,凝神盯著對面那道如同鑄死在空氣中的橫劍。
——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攻破這樣的守勢呢?
他努力忘記一些技藝,憑著身體的本能去趨近那一劍,但金鐵錚鳴過後.還是再次失敗了。
但沒有什麼懊惱,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在這裡渡過了枯燥又紮實的整個上午,一次次的嘗試和失敗。
裴液大概意識到自己是著力點有些偏斜了,其真意是在被自己忽略的某處,但他已不像剛學《蟬雀劍》那樣急著去尋找了,他很從容地知道這是“劍練百變,其意自現”的東西。
眼見天色已到,他揉腕停下了攻劍,向對面的少年一笑,示意該自己做他的陪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