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杳看著從肩膀上探出頭來的小師妹,終於也忍不住低眸彎了下嘴角。
她其實沒太清楚為什麼放棄選劍會就是“寧折不彎”,因為她不知道哪裡有她看不到的威逼。事情已經落定了,博望的仙人臺都顯出一種輕鬆的忙碌,先去一趟少隴選劍會,回來為什麼不能繼續追查呢?
她也不清楚少女為什麼如此堅決,瞿燭現在不是已經找不到痕跡了嗎?接下來當然是仙人臺的事情,就算他們翠羽以此為己任,又能去哪裡尋找線索?
但李縹青既然沒有告訴她,她也就不會再多問。
沈杳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決策者,在長道武館的那個早上,她就已經向少女吐露了自己最真切的心聲。
她絕對相信面前的少女,不是相信她永遠正確,但願意跟著她一起毀滅。
“.好。”沈杳道,“那接下來要我做什麼?”
“師姐把我的話帶回州衙就好,然後監視好博望城,如有異動,飛雀發我。”李縹青把傘還給她,“我會在這裡等著的,你帶外面幾位師兄離開吧,今夜任何人不要再來找我。”
“.是。”沈杳抱拳而去。
這道離去的腳步踏過呻吟的舊木板,踏過溼潤的雨地,漸漸被風雨聲徹底淹沒了。
破舊倉庫之中只剩下少女自己均勻的呼吸。
她沒有著急進去,就這樣把傘放下,安靜地坐在了臺階上,伸展著兩條姣好的腿子,昂頭望著上方的土頂。
不知在想著什麼。
直到相當一段時間後,她才擦著一隻火折扔了進去,火焰搖擺了一下,終究是沒有熄滅。
李縹青這才起身,依然是散步般的沉穩,走入了這方空曠的房間。
確實充滿了長時間使用的痕跡,一些灰塵堆積的桌椅還擺著,只是已經是被清理過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都沒有留下。
而留下來的.李縹青來到整間屋子最顯眼的東壁,這是一處奇異的造物。
佔據了大半個屋子,半面牆壁被開鑿進去,“主體”就放置在這個空間裡,主要由金鐵和玉石構成,精細處還有諸多分辨不出的材料。
探出來牆面的則多半是供人使用的部分:一個案板似的平臺,中心是一個用於置物的核桃大的凹陷,兩條望遠鏡一樣的長筒被懸掛在上面,李縹青上前試了試,如果她再高一些,應該剛好可以把兩眼放上去。
繁複的刻紋爬滿了所有材質的表面。
充滿想象力的結構,奇異又協調的組合,以及令人驚歎的複雜精妙.只是都已廢去了。
刻紋被大片大片地銷燬,諸多關鍵的材料和部件也已消失——兩個長筒空空如也,李縹青很確定此前那裡一定鑲嵌著什麼。
一行刻字留在旁邊:第四次,失敗。此嘗試終結。
李縹青凝眉望了它一會兒,擱下劍,從懷中取出一封厚而雪白的信。
在燭火下展開,放到了這樣造物前,比對而讀。
“李掌門敬啟,
有勞垂問,【照幽】乃穆王典獄之器,書曰‘燭內察外’,是傳說中一件近乎全知的神器。
從前無有實物,我們對此充滿疑惑,難以想象其形狀及運作,如今幸得告知,門中典者商議之後已有一份結果,現將【照幽】之資訊述於其下,供您參閱。
‘燭內察外’不是互文的描述,而是兩樣確確實實互補的功用,它們的載體亦是兩個可以分離的部分。
這兩個部分的形狀體現為一枚眼型的白玉以及一顆圓潤的黑珠,我們暫且稱之為【眼】與【瞳】。
如今【眼】經由楊顏之手到了裴少俠手中,而【瞳】則在二十七年前,就已被瞿燭帶走。
【眼】為‘察外’,所謂‘守禦’是也,框定一片山水,勾勒玄陣,將【眼】置於中心,則此片玄氣之中,人眼便為【照幽】之眼,凡人所抵達之處,皆在器主洞察之中。
上古穆王牢獄如是,如今湖山之谷亦如是。
【瞳】為‘燭內’,所謂‘照心’是也。佩於人身,則其所行所為、所思所想,全部錄於珠中,可天涯海角,可白晝夤夜。然而若欲要觀照,則同樣應置瞳於眼,透過【眼】來查視‘記錄’。
李掌門提到裴少俠所經歷之事,便應是【眼】對湖山劍門的記錄;而瞿燭拿出的‘奪魂珠’,很可能就是模仿‘燭內’和‘劍心照’而得。
天山,九月三十,簪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