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存在了一瞬間。
冰封的湖面,高峻的雪山,霜林掛暉,雪簷墜冰。
一個面容俊美的少年立在這副境界之中,面無表情地一振臂,把手中長劍錚然釘在了地上。
李縹青只和這副面孔交接了一眼,整個境界就轟然破碎。
而在她身旁,老人的殘軀已經掠如朝天之鳳,霧氣纏繞著他的劍,潑灑的血就是繚繞的火。
從已經死寂的角落裡,在戰局已經落定的時候,像之前每一次那樣,這道蒼老的身影,再一次仗劍掠上!
誰同意.你就這樣走了?
如果說寫盡蟬的一生的玉脈之劍是“縱”,那麼記錄下黃翡翠一生最璀璨的七個瞬間的翡脈之劍就是“橫”。
在橫縱的交錯處,就是【玉老】與【拔日照羽】。
從最枯朽中生出最熾烈的璀璨,在拿到蟬劍之後,老人手中的【拔日照羽】已得死中新生之意,熾烈得真如銜日而下!
一劍直貫黑袍咽喉。
黑袍在最後一刻從心毒中醒來,長刀還在吞卸琉璃,只來得及把身體奮力一斜,玄氣瘋狂向前阻隔結壁,但長劍破碎刺透了所有,切入了他的肩膀。
老人奮力嘶吼,飛散血雨之中,他一劍斬下了這條左臂。
黑袍獰然擰脖,雙眼之中第一次出現暴怒的情緒,另一隻手的長刀橫拉出亂雪般的刀氣。
李蔚如縱身後掠,表情平靜。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招反撲,這已是他燃盡生命的出招了。
這副身體確實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次傷害,而現在,這位謁闕面前也只有他一人。
當他決定仗劍而上時,其實就已經看到了這以命換傷的結果。
他現在只是確實感到了可惜這真的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太多的人、太多的意外創造出了這樣一次出手.但他還是沒能把劍刺進這名天樓之下修士的咽喉。
他的天賦確實就只有這些,哪怕已經在日夜不停地研習《風瑤》的劍式,思考《黃翡翠》的劍理,哪怕已經是在這樣的絕境下,身體墜入死境又真的爆發出最燦爛的一次出手。
如此切合的處境,他依然沒能領悟那道【飛羽仙】。也就和那處咽喉差之毫釐。
可於自己的生命而言,老人覺得已經足夠了。少女送他來完成這一劍,真的令他撼然觸動,蒼老的心臟彷彿被一泓清泉澆洗。
只可惜後面的日子李蔚如看著逼面而來的刀氣,對少女的眷戀從未如此濃烈。
然後他感到身體被奮力一扯。
少女的青衣像一抹鮮豔的雀影,覆蓋上了他。
她沒有踏空的能力,本來決不能參與到這一合的交鋒,但在心燭結束的第一時間,她在空中棄劍踏劍,提前一步衝向了老人墜落的軌跡。
李蔚如心臟猛地攥緊,他反手驚恐地握住少女,聲音尖銳嘶啞:“縹青!!”
五生修者,豈能從謁闕之刀下救人?!
李縹青不言不語,握著老人之臂咬牙奮力擰身,既然老人在這刀氣追擊之下缺少一次折渡,那她就來為之填上。
沒有言語來形容這一幕是何等驚險,在根本覷不準動向的戰局中,憑著直覺和運氣用身體填上一道助力.怎麼看都是一個雙方俱亡的下場。
但也許少女的目光和直覺就是如此精準,也許她真的得到了命運的眷顧,刀氣擦身而過絞出血花,李縹青抱著老人,狼狽地撞落在了梧桐之上。
李蔚如低頭僵硬著,微微顫抖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他目光落處,少女用來牽扯他的左手小臂,已經連袖消失不見,只剩一片血糊。
“.縹.縹青”老人聲音嘶啞變調。
少女卻彷彿完全沒有感受到,她抖了抖袖子,低聲輕輕一笑:“師父,你可是我們翠羽唯一的宗師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