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有一個明智的人把自己握在手中。
這想法只是一閃即逝,但這份“自知之明”卻留了下來。
因為縮小自我,少年習慣對不懂的事情抱有敬畏,而在面對這些披服掛印之人時,這種心態達到了頂峰。
這敬畏並不來源於他們手握權力、高高在上,而是同樣源於他們“懂得多”。
他們更明白這座城是在如何運作,面對事情,他們更懂得該如何處理——齊姑娘那天關於捉月湖的閒談,就開啟了他腦中一扇從未觸及過的門。
裴液會將自己所知所見儘量如實告知,會認真聆聽他們的話語。裴液麵對他們,就像無知者面對行家。
而另一方面,這同樣來自於對秩序的敬畏。裴液必須如實承認,他害怕向這身官服出手,那意味著很多事情都無法挽回。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放棄這一點。
他看著面前男人這張不怒自威的臉,這張臉他本來就不太喜歡,此時還變得陌生了些。
少年低頭收劍回鞘。
但他也沒有任由官差鉗制自己,深吸口氣向李縹青道:“麻煩去請一下白司兵。”
少女卻沒有依言離開,她向前大步而來,一把抓住了裴液手臂。她站在裴液旁邊,立眉冷聲道:“好大官威!我翠羽劍門的貴客,摸了趙大人一下胳膊,就要下大牢嗎?”
趙符看了她一眼,自覺時間已差不多,不再理她,轉身飛下繼續去追楊顏了。
只剩一個從官,卻面對這位翠羽嫡傳有些左右為難。
李縹青也沒理他,轉向裴液道:“咱們怎麼做?”
又偏頭看向樓外:“要我去追那人嗎?”
裴液順著她的目光再度看了看,老人已徹底不見蹤影了,但即便還能看見,裴液也不會同意這件事。
一來太過危險,二來它的關鍵本就在於趙參軍,他若不抓捕,即便追上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裴液搖了搖頭:“不了,我去幫他。”
飛身躍下。
李縹青並肩跟上:“到底怎麼回事,一聲不吭地走了,轉頭就弄出這麼大事?”
裴液看了她一眼,少女這身早上走在街上還怕被髒水濺溼的黃衫此時已沾滿了塵土,臉上也有些花。
“我在捉月樓上遇到了一個人之前和你說過,路上遇到的那個殺人的老頭。”
“原來這樣危險!”李縹青驚道,一轉念又道,“那你那位朋友很厲害啊!——我其實沒幫上什麼忙。”
“不是伱的事,你幫什麼忙。”裴液低笑道,他上下掃視了一下,“你受傷了嗎?”
“算不上。”
“我攔住趙參軍,你暗中幫楊顏遮掩一下,然後讓他自己逃離就好。”裴液道。
不能一直讓李縹青出手,他想,翠羽劍門本就處境艱難,不好和州衙鬧得不愉快。
其實剛才他就想到這一點,但少女堅決迴護的樣子卻毫不猶豫。
他偏頭看去,李縹青正一笑看過來:“不必,我讓張君雪把他帶走了。”
“.帶到哪裡?”
——
趙符一掠而下,從楊顏消失的那扇門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