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軍!”林夕霍然看著煉心餘的眼睛,即便在之前的鎮區之中,很有可能被大軍圍住他都十分鎮定,然而此刻,他的雙手卻不自覺的微微顫動起來。
煉心餘苦笑了一下,道:“水軍。”
“水軍”兩個字,對於林夕來說有很多種含義,然而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卻只有一個意義。
林夕的心驟然往下一沉。
煉心餘沒有絲毫驕傲的扯下了自己頭上戴著的帽子。其實煉獄山這種神官高帽,除了給人威嚴和神聖的感覺之外,也沒有任何的作用,而在發現了林夕是擁有和張院長一樣的“將神”天賦的存在之後,他身為煉獄山使徒,天生就比人高傲一等的驕傲和威嚴就已經全部自然消失。這是一種偽神見到真神般的自然反應,而並不是因為真實的死亡威脅。
“來不及了。”
扯掉了高帽,覺得輕鬆了不少的煉心餘看著林夕,依舊苦笑著說道。
林夕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他,因為他看出,煉心餘會接著說下去。
“這些年雲秦三路邊軍鎮守得天下太平,所以雲秦的將領,都形成了一個潛意識,那就是,所謂的戰爭,就是要在三條邊境線外解決的。所以幾乎所有的雲秦將領,考慮的事情都是怎麼樣御外敵於這三條邊境線外。”煉心餘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平靜的迎接死亡,他也知道林夕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於是他不急不緩的慢慢解釋道:“對於邊境之後的戰事以及防禦,雲秦的準備十分不足,所以我大莽軍隊在前期軍力不足的情況下,非但能在千霞邊關站穩腳跟,而且還能在南陵行省透過一系列戰役佔到不少便宜…當年墜星陵一役,南摩國也有一支數量不少的軍隊想橫渡墜星湖,發動偷襲,那支軍隊遭遇墜星天鳳這種妖獸族群,所以不幸的覆滅,反而令南摩國損失慘重。然而這樣的事情,也讓雲秦的許多將領恐怕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墜星湖並非是不能過…只要能夠對付得了這種雲秦鳳凰,軍隊自然也可以橫穿過去,在雲秦軍方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許多雲秦軍隊的後方。”
微微一頓之後,煉心餘看著沉默不語的林夕,接著緩聲說道:“在我們先前大莽的軍情分析上,這麼多年下來,雲秦帝國雖然每個人都牢記著張院長在墜星陵的榮光,並以此為榮,然而對於墜星陵的防禦,卻是有所疏忽的。尤其是在墜星湖這一帶區域,防禦更加疏忽。”
“而我們,卻已經十分清楚上一次南摩國走的是什麼樣的區域。所以要避免和墜星天鳳有大規模衝突,便只要在走水路時繞開這些最為危險的區域便是。”
“我之所以方才說來不及了,是因為按照行程,此時我們大莽的軍隊,已經在墜星湖的北岸登陸兩個時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此刻墜星陵恐怕已經被我們大莽軍隊攻佔。”
……
林夕沉默的聽著,越聽雙手越是冰冷。
“你們這支軍隊有多少人?”他呼吸有些停頓的問道。
“三萬六千餘。”
煉心餘的眼中出現了些感慨的神色,“早在今年冬,聞人蒼月就已經令七軍廣收皮革,對外稱是做軍用營帳,想著戰事臨近,無人懷疑,但交到軍備工坊,大多卻是做了渡湖用的皮筏。”
林夕沉默了片刻,再問:“按你們的軍情,墜星陵雲秦守軍有多少?”
“只有六千。”煉心餘道:“且大多都是剛至的地方鎮守軍,之前的守軍,此刻已經調集過南陵行省南部。”
“即便打下之後,你們也是不可能守住。”林夕看著他,道:“你們的戰略目的是什麼?”
“墜星陵是這個行省最北部的中心。雲秦這整條邊境線上的物資,糧草、軍械,都是透過墜星陵發散出去。墜星陵保有前線大軍維持七天的糧草和箭矢等消耗軍械。”煉心餘並沒有拒絕回答林夕這個問題,因為他明白這個問題在接下來的時日裡根本不算什麼秘密,“能帶走的會帶走,不能帶走的會全部燒掉,毀掉。”煉心餘看著林夕的雙眸,道:“雲秦在墜星湖沿岸並沒有足夠的船隻,所以根本無法阻擋我大莽這支大軍撤退。我大莽這支大軍,到時可以退回這南邊半個行省,選一個地方登岸,甚至還可以配合發動一次會戰。”
“你也肯定明白,要是前線正在交戰的所有大軍,突然斷了糧草和軍械的支援,會什麼樣的後果,三天到四天,對於大莽的軍隊來說是一個極限。雲秦現在抽調過來的,大多都是地方上的軍隊,最多也只是如此。戰力和應付這種局面的能力並不會比大莽軍隊強。”煉心餘補充道:“七天就是一個很恐怖的時間,而且可能還不止七天,因為你也可能會想到,聞人蒼月極有可能在那三萬多軍隊中,分出一支,深度襲擾。墜星陵後方的運糧道路…一些更深地區的糧草倉儲地,都恐怕會被毀。”
“因為歸根結底,聞人蒼月原本就是你們雲秦最為高階的將領。他對你們雲秦軍方的許多東西,都瞭如指掌。而你們雲秦,對於大莽軍隊和他的想法,卻不知道。”
“……”
林夕再度陷入沉默。
他眼中的情緒異常複雜,這世間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有些難過,有些憤怒,有些悲憫,有些殺意,有些無助…。
他更能感受到張院長當年的情緒,更能感受到張院長留給他的那些話中的真正情緒。
這整個世間,是一條大河,而即便是張院長,也只是其中的一條大魚。
即便擁有著強大的能力,他也只能改變一些事情,而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這世間所有的事情,即便他是一名大聖師,也不可能做到一個人殺入煉獄山這樣的地方,殺死對方的所有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