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亞楠長長的眼睫毛微顫。
因為她是這世上最瞭解林夕的人,所以她能感覺得出林夕此刻的反常和這雙頭犬有關,只是她不明白林夕的反常,怎麼會到如此的程度。
連一座城,那麼多雲秦人的生死都壓在他的身上,他還有什麼承受不住的事情呢?
唐初晴想問為什麼,然而他看著林夕連說話都很困難的樣子,想了想,只是問了三個字:“很緊急?”
林夕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般修行者很難殺。”唐初晴看著林夕的目光,點頭,沒有任何的停留,轉身離開,“我親自去殺。”
“小心…被咬到必死!”
林夕用力的吞下泛到喉間的苦水,艱難的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唐初晴的身影微微一頓,然而便化為道道虛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林夕身旁的姜笑依和高亞楠聽清楚了林夕的這句話,兩人的身體也更加寒冷了些。
…….
大莽那十幾頭雙頭黑犬都放在了東景陵西南挑夫裡這一帶,再加上林夕發出的又是軍中最高階別的緊急軍令,所以很快,一道道急速奔跑的身影衝破了朦朧的雨簾,跑入了這條街巷,出現在林夕的視線之中。
看著這一名名嚴格遵循軍令的雲秦軍人矯健有力的身影,林夕的眼眸之中,便又多了幾分痛苦神色。
被雙頭黑犬咬傷的雲秦軍人很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有超過四百名被咬傷的雲秦軍人聚集在了這條長街之中,聚集在了林夕的面前。
林夕止住了嘔吐,他的身體也停止了顫抖,但卻依舊顯得有些無助…因為他的面容過於蒼白,所以此刻他的身體,在寬大的大祭司長袍中,顯得有些過於單薄。
所有人都看著林夕。
林夕留給這些雲秦軍人的所有印象,都是堅定和強大、無畏,然而此刻,他們見到了林夕的脆弱。
他們在等著林夕出聲。
林夕沒有先行出聲,他深深躬身,對著所有這些雲秦軍人行禮。
“對不起。”
林夕出聲。
他面前的長街一震,所有的雲秦軍人有些譁然,他們沒有想到林夕一開口,第一句出口的,竟然是這三個字。
“對不起。”
林夕艱難的重複了這一句,看著所有這些雲秦軍人驚愕不解但真實的面目,痛苦的致歉道:“我救不了你們…我已經盡力了。”
更是一片譁然。
一名手臂上有咬傷的雲秦將領怔住,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苦笑,隨即他越前,尊敬的對林夕躬身行禮,“林大人,您的意思是,大莽的這犬有古怪,被咬傷者,無藥可治?”
林夕看著這名平靜而真摯的雲秦將領,胸口如同被人割開,塞進了許多小石子,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是的。”
這名雲秦將領可以看得出林夕眼中的痛苦,然而他卻是反而灑脫的一笑,道:“為雲秦戰死,是我等的榮光,林大人何必自責。”
“就是,死就死,怕什麼。”
這名雲秦將領的聲音剛落,外面那些雲秦軍人還是一片死寂,這些被咬傷的雲秦軍人,卻是已經紛紛痛快的撥出聲來。“林大人,能和你一起守城,已是我們的榮耀,我們能夠為國捐軀,大人應該為我們覺得榮耀才對!”
“林大人。”這名林夕不知名字的雲秦將領恭聲問道,“不知這毒什麼時候才發?不若乘著我們還有戰力,將我們派去前沿,我們便能多殺幾個大莽蠻子。”
所有這些雲秦軍人全部轟然響應,覺得林夕必然不會拒絕他們的這個請求,然而他們看到,林夕搖了搖頭。
“我不能派你們去前沿殺敵。”林夕看著他們,艱難道:“這並非是毒…你們可以理解為類似某種瘟疫一般的東西,在數停的時間過後,你們就會發病,然後你們就會喪失神智,不分敵我…且被你們咬到的人,也會很快發病,再會攻擊旁人,且發病發狂的人,氣力會和一般魂士的氣力一般,且身體不知疼痛,除非切斷脊椎,才會很快死去。”
這名雲秦將領怔住。
這條街上所有的雲秦軍人也都怔住。
一片死寂,唯有屋簷上的水滴滴落到水窪之中的聲音。
“所以我們將會很快變成一名名發瘋的修行者…然後亂撲亂咬,將會使得整個東景陵都亂掉,這城裡所有我們的人,反而會死在我們手裡。”片刻之後,林夕面前雲秦將領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認真的看著林夕,“所以林大人,才會釋出這樣最緊急的軍令,令我們這些被咬傷的人,全部到這裡。”
林夕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名雲秦將領再度對著林夕深深躬身行禮:“林大人您將我們召來此處,是要給我們一個交待,要對我們致歉…但林大人您何歉之有?按照此時的情形,大人您的軍令中,便應該直接將我們就地處死…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要謝謝林大人對我們這一份心意…我們很榮幸和您一起守這座城。”
“林大人,您不需要為我們傷心,因為我們和當年守墜星陵而戰死的那些人一樣,雲秦會記住我們的名字。”一個年輕卻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發出這聲音的,卻正是那一名年輕的偵察衛。此刻他年輕的面容上,閃耀著令人心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