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蒼月疾步行走在草甸之中。
因為他行走的速度快得超出一般修行者的想象,所以許多和他的衣衫和肌膚擦到的青草葉子都像一片片小刀般鋒利,將他身上的普通布衫割出了無數道的口子。他堅如鋼鐵的肌膚上都留下了許多細細的紅印。
除了這些紅印之外,他的肌膚上,那些隱隱約約的藍色斑點還在不停的泛出、消失,然後又泛出。
在他的身後,唯有像他這種等級的修行者才能感知到的草甸極遠處,始終有一股凜冽的劍意在追著。
他已經連續逃了兩天兩夜,這兩天兩夜的代價是他體內的傷勢變得更沉重,他的內腑被劇毒侵襲得留下了更多難以處理的死點,但他卻始終沒有能夠完全擺脫追殺他的那一名身穿學院黑袍,名叫南宮陌的修行者。
在進階聖師之後,他還從未這麼狼狽,這麼憔悴過。
然而從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挫敗的表情,他的身軀依舊如同鐵鑄,依舊無比冷酷…給人的感覺,依舊只有強大。
在徹底無人,似乎連牛羊、野馬都徹底絕跡的草甸深處,在一個月牙狀的水潭前,這名以治軍和個人武力同時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停了下來,他先是喝了幾口清水,然後從腰間取出了一個骨哨。
他沒有將這個骨哨放在嘴邊,只是手指微震,灌入了些風。
這個骨哨似乎依舊無聲,但實際已經發出了聲音,只是這獨特的音階人耳聽不到而已。
人耳聽不到,有些東西卻是聽得到。
天上有些黑點落了下來。
初始看上去極小,但是落下之後,卻是一隻只腳爪上套著牛皮繩索,體型龐大的兇猛禿鷲。
這些兇禽在空中時顯得十分不可一世,但降落到聞人蒼月身前,卻是顯得十分的畏懼、瑟縮。
聞人蒼月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這些兇猛禿鷲腳上的細長牛皮繩索,在這些兇禽一齊發力,將他帶上天空時,他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身後那股凜冽劍意所在的遠處。
他知道對方此刻有可能看到他透過這種方式遁走,即便此刻看不到,追蹤到這裡,對方也很有可能會覺察出來,但對方知不知道,對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他要的,只是最後兩天的時間。
在擊殺谷心音不成,擊殺太子不成,連連受創又被藍杏所襲之後,在青鸞學院的計算和南宮陌的眼中,他都已經到了最後的末路。
然而誰都不知道,他還養有許多這樣的禿鷲,還有這樣的秘密。
誰都不知道,對他無比忠誠的程玉的死,也只是他用來迷惑對手的一步棋,只是以此,讓所有的對手,覺得他已經到了最後的末路。
他一路逃避南宮陌的追殺,只是將南宮陌帶得距離他想去的一些地方越來越遠。
而到了此處,南宮陌這樣的對手就算發覺,就算馬上折返回去,也已經不可能跟得上他的腳步…因為南宮陌畢竟只是聖師,畢竟只能御劍數百步,畢竟不能在空中飛翔。
他之前同樣可以用這種方式接近太子的身邊,發動刺shā,但他拼著身體遭受更多的損傷而將這個秘密保留到了這個時候,贏得了最後兩天的時間…而且他的身體要比所有人預計的還要強悍一些,他還能夠出手一次。
即便擁有無數死忠的部下,聞人蒼月最為相信和信任的,依舊是自己。
尤其是有些事情,他更喜歡自己親手去完成。
此刻碧落陵以及整個雲秦帝國,有不知多少人在猜測,他會將剩餘的一半天狼衛和修行者門客砸在哪裡,但這個問題實際很簡單。他的最後一擊砸在哪裡,他這最後的力量就會出現在哪裡。這些人,只會出現在他出現的地方。
這些經過秘密馴養,體格和一般禿鷲截然不同的猛禽越飛越高,最終他鐵鑄般的身軀也變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碧綠草甸上的白雲之間。
……
南宮陌在無邊無際般的長草中穿行著,他沒有第一時間看到聞人蒼月也像一隻禿鷲般飛起,但是在距離那月牙狀的潭水還有很遠的地方,在聞人蒼月消失在白雲之間之後,他卻是抬起了頭,隱約感覺到了那股在飛快消失的氣息。
他的呼吸頓了一頓,確定自己的感知沒有錯誤之後,他深深的撥出了一口氣,低低的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