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至少……總還有一個因果報應在,後頭總沒了吧。”
“還有。”楊榮道。
胡廣:“……”
胡廣方方鬆動下來的臉,一下子又繃緊了。
解縉微笑看著胡廣。
而金幼孜居然也聽得入神,覺得意猶未盡。
楊榮卻道:“那少爺,不是遠走他鄉嗎?卻是陰差陽錯,登上了一艘去海外的商船,先在商船上給了做水手度日,此後抵達了爪哇,竟不知何故,做起了買賣,賺了個腰纏萬貫。其家業,竟勝他祖產十倍、百倍,於是他在爪哇,修橋鋪路,修德行善,傳為了一時佳話。”
胡廣:“……”
“還有那馬伕,幾乎要餓死的時候,突然郵政司募工,他走投無路,竟去應募,竟是僥倖進了去,因手腳勤快,做事也細緻,竟也開始殷實起來,娶了一個妻子,生下了許多的兒女,日子倒也蒸蒸日上。”
胡廣:“……”
楊榮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解縉。
解縉含笑道:“楊公曆來聰敏,倒想請教,為何這樣的戲曲,竟能風靡天下?”
楊榮笑了,從容地道:“其實老夫起初也犯迷糊,可細細咀嚼,卻也察覺到,這裡頭很不簡單,此戲之中,既有士紳人家,高門宅邸的事,編纂此戲者,必定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因而將府中的事戲說的惟妙惟肖,教許多軍民百姓,得以窺見那高門大宅中的生活,滿足了好奇心。”
“這其次嘛,其中人物的關係,既複雜,卻又彼此命運相連,其中少不得又添了一些通姦、侍女與少爺相愛,馬伕改變命運之類的橋段,也教這軍民百姓們聽了,大呼過癮。”
“當然,這最終也少不得有那因果報應的事,變作盛世警言。”
“再後頭嘛,雖是少爺與馬伕犯了錯,可也得了報應,自此之後,重獲新生,卻也未必不令人滋生遐想。”
胡廣只搖頭,餘氣未消地道:“編纂此戲者,心思竟如此惡毒,真是該千刀萬剮。”
“……”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而來,道:“稟各位大人,陛下召諸公覲見。”
當即,大家才紛紛噤聲,飛快地收起各自的心思,起身整理衣冠。
張安世已終於核對過了數目,也是信心滿滿。
隨即,幾人一道至崇文殿。
此時,朱棣正在聽翰林院筳講。
見諸學士覲見,當即笑了笑,道:“諸卿,朕聽聞江西鐵路司有奏?”
張安世便上前回答道:“是,陛下,江西鐵路司來奏。”
翰林們各自表情漠然。
其實他們對於皇孫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唯獨這皇孫自跟了他的舅舅之後,便有些偏離軌道了。
這在大家看來,皇孫乃可塑之才,只是走錯了道而已。
不過這一次,江西的情況惡化,讓不少人對皇孫頗有幾分腹誹,江西的情況如此糜爛,這與皇孫和鐵路司在地方上胡鬧也不無關係。
江西乃是魚米之鄉,歷來乃是稅賦的重點,若是連江西都如此,那麼天下其他地方,只怕也要跟著遭殃了。
朱棣此時卻頗有幾分緊張起來,他自然也清楚,現在士林和市井之中,已經開始出現皇孫在江西胡鬧的流言蜚語。
朱棣當然知道這些流言不能當真,可問題就在於,這樣的流言出現,本身就對自己的孫兒的威信頗有傷害。
朱棣有些心急,當即道:“報上來。”
張安世道:“江西鐵路司,今歲運費所得,計一百九十五萬兩。”
此言一出,百官先是露出吃驚之色,而後不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