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朱棣頓住了,陳濟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裡。
卻聽朱棣輕描澹寫地道:“盡都誅了,有一個算一個,凡是牽涉此次奏請的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敢妄議者,命錦衣衛,立即拿下,誅殺。其族人,統統流放萬里。這樣的人……尸位素餐且不言,單憑一個挾寇自重,朕沒有殺他們三族,就已是格外開恩……”
朱棣這輕描澹寫地說罷,群臣已是個個色變。
尤以陳濟,更是早已渾身癱軟,恐懼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只這些人……尚且是這樣嚴厲的處置,那麼……其他人呢……
比如自己……
他這時,心理的防線,在此刻驟然之間土崩瓦解,就好像決堤一般,再也支撐不了,腳下一軟,一下子趴了下去,煞白著臉,瑟瑟發抖地道:“陛下……陛下,臣萬死……臣有萬死之罪……”
朱棣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地的陳濟,似笑非笑地道:“哦?卿家檢舉有功,怎麼還請罪了?若非陳卿所奏,朕尚還不知,世間竟有這樣做的尸位素餐、挾寇自重的太守,卿家何罪之有?”
朱棣這三言兩語,令所有人都無法猜測到他的心意。
此時朱棣的話,非但沒有讓陳濟冷靜,反而令陳濟的心中更是懼怕。
這種恐懼,瀰漫全身,好似是一個毛細孔,都不禁為之顫慄。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叩首如搗蒜,道:“臣……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因為……想要借各布政使司和都司……要挾太子殿下……臣……這是昧了良心,臣該死!”
張安世在一旁見狀,暗中不由為陳濟喝彩。
陳濟絕對不蠢,簡直就成精了。
這個時候,到了這個份上,立即察覺到事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再想靠幾句其他的理由為自己辯解,已屬於狡辯了。
所以現在果斷地認罪,反而可能……落一個死得痛快的可能。
朱棣勾唇冷笑,看著陳濟道:“要挾朝廷?怎麼……朕還沒死,你就學會要挾朝廷了?”
陳濟一丁點也不覺得朱棣的話有什麼幽默。
可張安世聽了,卻忍俊不禁,卻又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忙又收斂住自己的表情。
陳濟繼續跪伏在地上,失魂落魄地道:“實乃……實乃……是臣吃了豬油蒙了心,又受人慫恿!”
“何人?”
陳濟毫不猶豫地道:“臣之同年,王娑,沉建興……”
殿中,已有兩人,噗通一下,匍匐在地,他們面帶絕望之色,口呼萬死。
朱棣笑了笑道:“他們挑唆你什麼?”
陳濟道:“說這是天大的機會,唯有如此……方才可……”
這話還沒說罷,那沉建興卻搶著道:“是臣萬死,臣確實……這樣挑唆,意圖……意圖……借陛下大行時……促成宋王……不,蕪湖郡王殿下就藩之事……只是……只是這也是臣與刑部主事周昌……”
顯然……這個時候,與其讓陳濟供出自己,倒不如自己供出其他人。
朱棣看著這些人的醜態,已是忍不住心生厭惡。
而這時候,其實大家都知道,但凡是摻和到了這其中的人……只怕一個都無法倖免了。
到了這個份上,私下裡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夥同他幹了什麼,其實根本不必錦衣衛去按圖索驥,只怕……早有人率先供出來。
當初以為朱棣已經大行,所以不免膽子大了不小,可誰知……竟會到這樣的地步。
此時,那陳濟驚叫道:“陛下,陛下……臣等固然萬死……可這……這一切……盡都是因為……那一份遺詔,是金公……”
朱棣聽罷,眯了眯眼睛,臉上似笑非笑。
而此時,許多人的目光,已開始看向了金幼孜。
是啊,若非是金幼孜……怎麼可能……會讓大家看到機會呢?
若是沒有看到這個機會……那麼……
此時,金幼孜也終於拜下道:“臣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