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愉問起吳同四叔的情況,吳同道:“已經仙去了。”
馬愉於是露出了悲慼之色。
吳同安慰他:“賢弟不必如此,世事難料。”
馬愉壓下淚意,便道:“學兄在此,住的慣嗎?”
吳同道:“起初是不慣的,可沒法子,時日久了,也就慢慢的習慣了。沒法兒,天意弄人啊!哎……前日,我在酒肆,竟還遇到了……”
他本想說起此事,卻又覺得心裡堵得慌,便索性撇開話題,勉強笑了笑道:“畢竟來此住的,也非我一家,倒有不少的同鄉和故舊在此!以往在撫州的時候,那也難得聚一次,現在倒好,都在和州,偶爾相聚,談談詩文,論一論文章,喝茶飲酒,倒也能彼此安慰,苦中作樂。”
馬愉道:“卻不知哪些舊識?”
吳同道:“晉江劉三羊,臨江朱文……”
他一口氣,說了不少。
馬愉侃侃而談道:“劉公的書畫,我久已聞知,朱先生的文章,我也曾拜讀,當初曾拍桉叫絕,不曾想,朱先生也在此。”
吳同淺笑道:“他們也久聞狀元公的大名,明日有一場詩會,狀元公可有閒情?”
馬愉會以微笑,道:“若肯引薦,實乃馬某三生之幸。”
於是,二人又談及書畫和文章,吳同將自己近年所作的幾首詩出來,請馬愉斧正,馬愉倒也痛快,竟是直指了幾處缺憾。
吳同非但不怒,反而大喜:“對對對,哎呀,真教吳某慚愧,當初就覺得頗有遺憾,今蒙賢弟指教,方知問題出在何處。”
讀書人之間就是如此,若馬愉只是尋常讀書人,指摘出一些錯誤,或許別人要翻臉,可馬愉乃赫赫有名的北地狀元,指出了錯誤,這吳同非但不會覺得唐突,反而樂於接受,甚至認為這是一樁美事。
彼此之間,好像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很快便已熟絡。
馬愉告辭的時候,吳同親暱地將他送至中門,彼此相互作揖,吳同道:“記得明日己時醉仙樓,到時還要請賢弟賜教。”
馬愉道:“絕不敢延誤。”
次日,馬愉便如約來到了了醉仙樓。
這裡早有許多的讀書人在此了,都是來參加詩會的,吳同一一介紹。
眾人都聽聞過馬愉的大名,紛紛見禮,馬愉本就是讀書人,如何應對,如何談吐,又如何機智與人打趣,早已是融會貫通,談及詩文,也總有幾句驚人之語,引來大家稱好。
此後,又與人相互換了名帖,端的是如魚得水一般。
一連數日,馬愉幾乎忙的腳不沾地,不是赴會,便是登門造訪,這馬三跟著馬愉,人都麻了。
當初不做狀元,捨棄了功名要經商的,是自家少爺,現在又湊讀書人熱鬧,與人談詩,討論書畫,闡述功名文章的,還是自家這位少爺。
以至於連生意上的事,他家這位少爺也來不及過問了,連查賬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從早到晚,不眠不歇。
倒好像要恨不得,將這天下各處至和州避禍的讀書人,都要認識一個遍一般。
一連數日,和州都是陰雨綿綿,空氣中瀰漫著冰涼的溼氣。
朱棣的行在裡頭,這朱瞻基好像一下子失蹤得無影無蹤一樣,不過朱棣不以為意,他自知自己這孫兒要忙碌的事太多,他倒也怡然自樂,每日都會有從南京城送來的奏疏來,作為皇帝,該乾的事兒還是老老實實地幹,可作為皇帝,衣食住行都是儘可能的好一些。
而楊榮和胡廣幾個人就慘了。
畢竟行在很小,寬敞的地方,自然是陛下拿去起居,幾個文淵閣大學士,還有幾個部堂尚書,只好一起塞在衙署的簽押房裡辦公,私人的值房是沒有的,大家擺著桉牘,各在一處角落裡擬著票擬。
亦失哈興匆匆地來,卻見朱棣和張安世正在論事。
詢問的,自然是那陳登是否有了突破口。
張安世的神色不太好,正沮喪地道:“陛下,這陳登,倒也硬氣,此人心懷死志,死也不肯開口,這樣的人……說起來,臣也對他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