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張安世依舊氣定神閒,除了在家陪著徐靜怡,偶爾也要出門,甚至還去了一趟蕪湖縣。
一方面,是去看一看新近要投產的桃衝鐵礦,這一處發現的鐵礦規模極為龐大,最重要的是,鐵礦可露天開採,礦石的含鐵量也頗高,只是在大明,鐵礦卻是不可私人採掘的,因而,只能在棲霞商行出面,專門設了一個鐵礦局,負責大規模的採掘。
商行有的是資金,人力的問題,在太平府新政之後,也得到足夠的釋放,單單在這裡,便招募了青壯四千餘人,再加上其他管理、賬房等等人員,已接近五千人。
不只如此,還有府衙專門徵集了一大批的民夫,在此準備開拓一條往碼頭的道路,附近的一條水道,也需進行疏浚,如此一來,便可確保礦石可以低成本的運出。
府衙對疏浚水道和修築道路的事十分熱心,因為照著這個規模的話,這個鐵礦每年給府衙的稅收,可能都要超過一年七萬兩紋銀以上。
何況隨著鐵礦的大規模採掘,這鐵礦的供應價格也可能隨之下跌,大規模的鍊鐵,也意味著需要大量的煤炭和其他資源,不少的商賈,也已看到了商機,開始想辦法租賃附近的煤礦,甚至是在這山麓下的礦工營地裡,建立市集。
未來這兒,至少可形成萬人以上規模的一處城鎮,若是未來還要加大開採,只怕營地的規模會更加的龐大,甚至超過三萬、五萬人。
蕪湖縣的縣令,陪同著張安世在這礦場走了一遭,他眉飛色舞,對於這一處鐵礦頗為期許,甚至還表示,附近還有一處銅礦,也是要預備採掘的,到時又需招徠更多的人力。
現在蕪湖縣的人力,其實已經開始有些吃緊了,地方計程車紳,幾乎已經招徠不到年輕力壯的男丁租種他們的土地。
畢竟出外謀生,哪怕是在鐵礦裡做勞力,雖是辛苦,可工價卻足以讓一家老小吃喝不愁,誰還願意去租種土地?
因此,大多還租種土地的,多是鄉間的老弱,即便是這些老弱現在也吃香起來,畢竟現在能找到人就不錯了,單單這蕪湖縣,地租的價格便暴跌了至少三成,原先租種土地,至少上繳五成,而如今,給兩三成就足以。
蕪湖縣縣令提到這個,忍不住道:“現如今,縣裡計程車紳,人人抱怨,都說維持不下去了。”
張安世不以為意地道:“抱怨不必管,只要他們別起其他歪心思即可,如若不然,就怪不得我不客氣了。”
“他們不敢的。”這縣令篤定地道。
這縣令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張安世同化了,以往提及到士紳的苦處,都不禁皺眉,可現在卻和張安世同一個鼻孔出氣,彷彿他不是士紳人家出身的一樣。反而聽這士紳們哀嚎,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
故而,他接著道:“若是敢鬧,不必公爺出手,下官也教他們欲哭無淚。”
張安世滿意地笑了笑,點頭道:“其實他們若是聰明,倒也可以自行發展一些產業,不說其他,就說榨油,現在對食用油的需求就很大,說到底,像從前那樣,因為有了土地,就可躺著混吃等死的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
張安世看過了礦場,十分滿意,便放心地打道回府。
而冬日已臨近,圍獵的時間也到了。
朱棣率勳臣、百官以及禁衛,浩浩蕩蕩地抵達了紫金山南麓。
在此紮營歇下。
無數的禁衛,開始四處搜山,將無數的野物,朝著大營的方向趕。
一時之間,整個山林震動,朱棣卻也不急,在此先住了兩日,帶著朱瞻基,悠然地在附近騎馬走一走。
他不喜歡帶禁衛,畢竟這裡的外圍,早有禁衛把守,所以不想讓扈從靠的更近,只騎著馬,而八九歲的朱瞻基,則騎著小馬駒,爺孫二人,彼此說著一些閒話。
“看來你騎馬不錯,是下過苦功的。”朱棣溺愛地看著朱瞻基,眼中有著掩蓋不住的欣慰,但還是道:“朕就擔心你吃不得苦。”
“皇爺爺還說要帶孫兒去大漠裡殺韃子呢,可……總是沒去成,教我白學了騎馬。”朱瞻基道。
朱棣哈哈大笑道:“本是要去的,只可惜,這韃子不中用,當然……”
說到這裡,朱棣拉下臉來,道:“不中用歸不中用,我們也不能驕傲自滿。這大漠之中的敵人,起起落落,沒了匈奴,就有鮮卑,沒了鮮卑,便又來了突厥,此後又有契丹、女真、蒙古。”
“我大明終會有心腹大患,這心腹大患即便不在北邊的大漠,也一定會出現在其他的地方。伱是朕的孫兒,將來萬千臣民的身家性命,都維繫在你的身上,你這弓馬可不能因為不能去殺韃子便荒廢。”
朱瞻基幼嫩的臉蛋上擺出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是。”
朱棣看著朱瞻基日漸長開的臉龐,忍不住道:“朕的孫兒要長大了,朕也要老了。”
朱棣語氣之中,帶著英雄遲暮之感,既有惆悵,卻又有欣慰。
朱瞻基眨了眨眼,隨即道:”皇爺爺,今夜我們是不是烤兔子吃?“
朱棣笑著道:“你要吃,明日圍獵時,吃自己射下的,別人給你射下,給你除毛,扒皮,烤下來的,吃了又有什麼意思?”
朱瞻基小小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愁苦的樣子,道:“皇爺爺,我很擔心。”
“你又擔心什麼?”
“我擔心阿舅,阿舅射不到兔子,他沒兔子吃。”
朱棣又是給惹得哈哈大笑起來:“你那阿舅,確實不擅弓馬,他的本事不在這上頭,吃不著兔子事小,丟醜卻事大。”
朱瞻基道:“可阿舅卻說,他的本事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