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我們到哪裡去走一走?”莫清這一問,袁雨瀟便知道他有好長的話想說。
“桂園公園?”袁雨瀟反問。
“正合我意!”
買完單出門時,老闆依然是在身後叨叨不停,“老熟人,說過不用啦,總是這麼客氣做什麼呢,沒事經常來玩啊……”
兩人出了店,莫清笑著說,“他要麼莫收錢,要麼收了就閉上嘴,生意人這嘴臉,我硬是看不得!”
“這種事你頂什麼真啊!”袁雨瀟也笑。
“我們倆啊,還不知誰比誰更頂真。”莫清話帶機鋒,他依然如過去那樣輕易不饒人。
袁雨瀟卻只淺淺一笑。他忽然奇怪地覺得,莫清的學生味好重。
在去桂園公園的路上,莫清還七拉八扯的,一進入公園,夜色也降臨,他的臉色也隨之凝重,不加鋪墊便直入主題,這確是他的性格。
“我與秦晴方方面面分歧太多,一時也是說不盡說不清的。比如說對於未來,我們兩個的想法就大相徑庭。她希望我走走仕途,或者乾脆,從商賺大錢,她認為中國不出幾年,一定會大興商業,應該趁早趕上潮頭。當然,她算是有眼界的,只可惜,我卻沒這樣的興趣!”
剛才那個感覺又上來了,袁雨瀟以前總覺得莫清比自己老成,今晚看來,他怎麼顯得有些稚嫩?
難不成是自己變了?
雖然知道莫清的性格,但一種惋惜與惆悵還是逼得袁雨瀟不能不窮究一下,“感覺秦晴不應該是這麼俗的人啊,她不是很愛才麼?”
莫清慢慢地掏出一盒煙來,用嘴叼出一支,又把煙盒遞向袁雨瀟,“你學會抽菸了?”袁雨瀟稍感有些意外。
“你沒學抽菸?”莫清的表情卻比他更意外,“我以為你一定抽菸了——幹你們這行,抽菸又不要錢!”
袁雨瀟啞然失笑,“你把我們這行看成什麼了?再說,因為不要錢,所以就要抽?這是什麼邏輯啊?”
莫清也笑了,“我的意思是不抽白不抽唄!”他點著煙吸一口,以仰天長嘯的姿勢長長地吐出一道直直的孤煙來,這才接著剛才的話題,“秦晴愛才是不錯,她說,因為有才的人才能在社會中立於上游。當然她說的上游,通俗講無非就是權和財啦,這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與我的理想相去很遠。我既無心當官,也無心從商。”
“就為這樣的虛無縹緲的理由就分手?”袁雨瀟感覺有些不太落地,這算是理由還是藉口呢。在他看來,兩人的分歧應該是現實中的點點滴滴,而不是那些看不清的未來。
“我講了,我們分歧是很多的,甚至幾乎是全方位的,只是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在我看來不值得提起,也許你更注重生活細節,我卻更關注性格啊觀念啊這些大方向上的東西!”
“那麼你老人家對未來的大方向是怎麼樣規劃的呢?”袁雨瀟突然對這個來了興趣,畢竟,自己當初差一點也去上大學了,這位上了大學一年的老朋友將怎麼規劃未來,也許如果自己若在大學裡,想法也會類似吧。
“我希望做一點實事!用自己學的知識做一點實事!畢業後我爭取分到紡織廠去,你曉得,我媽媽是紡織廠的,從小我就對她那樣又鬧又髒的工作環境有很深的印象,我很早就立志長大了要憑自己的知識改變媽媽——以及像她那樣的紡織工人們的工作狀況,不要再三班倒,不要天天站著走著那樣累,這個想法只到現在還沒有變!”
袁雨瀟不覺搭著他的肩,由衷地說:“你這個人吧,雖然有時候很自大,也自私,不過在你所謂的大方向上,倒還算得一個有志的好青年啊!”想一想,又接著說,“不過,我怎麼覺得你有一點脫離現實的書生氣啊……”
莫清神色依然凝重,“如果是一年前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我書生氣嗎?”
“我不曉得……”袁雨瀟心想,這個真是不能“如果”的。
“你在慢慢變,當然我也在變,世界都在變,我只希望有一點不要變,你和曉鷺之間不要變!”
這話說得袁雨瀟心裡一哧溜,差點滑了一跤的感覺。倘若他與曉鷺的牽手,竟或成了一種使命,壓力可就大了。想到曉鷺史無前例地一個多星期不與他聯絡,突然就越來越不踏實起來。
現在他只想著早晨發出的那封信能快點到達於曉鷺手中。
他們一直在公園聊天凌晨兩點多鐘才離開。袁雨瀟到家兀自不能入睡,稍微打了一個盹時,天已經矇矇亮了,乾脆起床去跑市場,也爭取趕在金道通前面一回。
到了石樑塘市場時,剛過六點,市場已經熙熙攘攘。果然金道通還沒有到來。袁雨瀟心想,還終於搶到一回比金道通早到市場的時候。既來了,乾脆先幹起來,若能夠儘快地一個人收完這個市場的肉稅,看金道通以什麼表情來迎接他。
把市場收了一圈,快七點了,依然不見金道通的影子,這就有點不正常了。“小袁啊,今天怎麼不見小金?”連韓場長都過來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