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今才進入三月中,在江南已經處處鶯歌燕舞了,可江北尚且料峭,更不要說北方,寧搖碧在信中提到,聽從北方南下的船家說,黃河如今還有地方沒有解凍,滾滾往下游去的河水裡夾雜著許多大塊的碎冰,小些的船隻甚至有不小心被撞翻、撞破的,樓船也須得小心。
卓昭節不禁暢想起自己在書裡所看到的對北地風光的描繪起來,到底她雖然能說一口吳儂軟語,班氏卻是時刻提醒她不可懈怠了官話——她姓卓,她是長安卓家的‘女’郎,這江南再好,終究只是寄居之地。
那數千裡之外如今還寒意未褪、料峭有冰的長安,才是她真正的家。
寧搖碧此番回去所見到的風景,也許她返回之際也可以看到。
那是回家的景‘色’。
她再一次閱讀完寧搖碧信中對沿途景‘色’的描寫,吩咐明‘吟’取了一個空置的錦盒來裝好,放到隱秘.處,又叫明葉去拿吃的給飲淵,慎重道:“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明‘吟’和明葉微微一驚,齊聲道:“是!”
初秋、立秋四人,初來乍到,更是頭也不敢抬。
飲淵送了四回信到秣陵,寧搖碧再磨蹭,終究進了長安城,事隔一年,他再次看到熟悉的繁華景象,卻沒有意料中的驚喜與歡欣,看著書頁中已經枯萎的杏桃‘花’瓣,想到這些日子,飲淵來回奔‘波’,卓昭節卻始終沒有回信,他惆悵之餘,竟有著難以按捺的焦灼,恨不得立刻掉頭再次南下。
這樣的心不在焉裡,他甚至忘記了命人提前告訴自己歸來的訊息。
一直到車隊停在了雍城侯府前,守‘門’的‘侍’衛驚見世子歸來,這才一面命大開中‘門’迎接,一面打發人到隔牆的長公主府去報信。
寧搖碧略作梳洗,沒有問雍城侯,直接去見祖母紀陽長公主,紀陽長公主端詳著一年不見的孫兒,不禁淚如雨下,祖孫相見,敘不完的別情、長公主道不盡的對孫兒的憐惜,到底將寧搖碧想立刻再次南下的話堵住了……
次日,寧搖碧帶齊人手,直奔華容長公主府,向時採風討回舊帳。
時採風前日才上手了一個良家出身的美貌少‘女’,樂在其中,根本沒聽到寧搖碧歸來的訊息,被寧搖碧踹開房‘門’才驚醒——華容長公主端坐正堂,皺眉對匆匆而來的長媳道:“郎君們打打鬧鬧不是什麼大事,四姐家的寧九,與咱們五郎不是打小打鬧至今嗎?你大驚小怪個什麼?”
華容長公主的長媳蘇氏賠笑道:“母親,若只是尋常打鬧,媳‘婦’怎麼敢來驚動母親?只是……這次寧九郎來勢洶洶,道是要尋五郎討回舊帳,媳‘婦’想著,寧九郎去年才把秦王世子打斷了‘腿’,據說如今世子都沒全好,這……”
“秦王世子……嘿!”華容長公主冷笑,“唐逡他是自己找死,當著寧九郎的面嘲笑他已故的母親雍城侯夫人申驪歌,寧九沒打死他就是秦王府的‘侍’衛能耐了!照本宮說,打得好!”
蘇氏一噎,暗悔自己怎麼把華容長公主的生母張昭儀嘗與周太妃有怨的事情忘記了?當年周太妃得寵,可是直接導致了張昭儀失勢,先帝還曾為了周太妃幾次三番的訓斥張昭儀,使得張昭儀沒等到先帝駕崩就鬱郁離世……秦王是周太妃之子,他的世子出事,不管誰下的手,華容長公主都只有幸災樂禍的可能,又怎麼會去同情秦王世子呢?
華容長公主將她懊悔失言的神‘色’看在眼裡,淡淡的道:“好啦,你去忙正事罷,小孩子家些許矛盾,又沒鬧到非要咱們收拾不可的地步,‘插’什麼手呢?”
蘇氏正要說話,就見向來跟著時採風的小廝時辰匆匆跑進來,一把跪到地上求救道:“長公主、大夫人,雍城侯世子將咱們郎君丟到‘花’池裡去了!”
休看都三月了,如今長安正倒‘春’寒,還不時飄起雪‘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