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節猛然想到自己如今不能迴游府,可不就是受到長安的影響嗎?她趕緊道:“那這樣罷,讓我外祖母寫封信給我母親,往後送到我母親那裡,讓母親悄悄給你送去?”
“免了!”寧搖碧道,“那樣多麻煩?再說你那祖父和我大伯‘交’情不淺,你們卓府出來的東西我可不敢吃,還是要份方子最是省事。”
“你省事了可白家不省事啊!”卓昭節苦口婆心道,“白家向來不肯給方子的,你要知道我二舅母是白家嫡‘女’,當初白家阿公還在世時對我外祖父極為推崇,饒是如此,我外祖父因為不過意每年都收到白家的蜜餞,提出要了方子自己做,白家阿公也是毫不遲疑的推了!”
寧搖碧盯著她看了片刻,道:“你可想過白家為什麼會有方子不外傳的祖訓?”
卓昭節道:“這樣的秘方人家不愛抄出來那也是……”
“他們也不賣,只送。”寧搖碧道,“縱然白家也是呼奴使婢的人家吧,但秣陵上下,得他們家贈送蜜餞的人家也不少吧?你可有算過,每年單是做這蜜餞,須得他們‘花’費多少?相比之下,既然他們不靠賣蜜餞過活,為什麼不索‘性’把方子抄給旁人?莫說蜜餞了,你可知道在長安,百年相傳的老店裡的招牌菜,真正有權貴要起來,也不是不肯給的。”
“這個……”卓昭節語塞。
寧搖碧笑著道:“唉,我就知道你定然沒想過——白家這麼做,還不是為了維持人脈麼?”
卓昭節詫異的問:“什麼?”
“你看,這蜜餞方子是白家祖上傳下來的,向來不給人抄,但若有喜歡的人家,他們卻樂意送……只是你見過白家送給尋常百姓家麼?”寧搖碧懶洋洋的道,“懷杏書院的山長那兒有一份,老翰林家有,估計宋家、連家之類的城中大戶也都有吧?但莫非人人都可以上‘門’去得一份?”
見卓昭節蹙著眉若有所思,寧搖碧又道,“而且白家的蜜餞做得這麼好,若是開間鋪子出來,說句財源廣進一點也不希奇,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開?”
“為什麼?”卓昭節下意識的問。
寧搖碧道:“當然是為了不讓你們這樣的人家去買。”
卓昭節驚訝道:“啊?”
“有資格被他們送蜜餞的人家都不缺買蜜餞的那幾個銀錢,就是因為白家只送不賣,旁的地方又沒有能比他們家做出來的,若想要吃只能收下,如此也等於欠了白家一份人情,蜜餞吃完了他們再送,人情也就一直在,雖然只是小小蜜餞,積年下來‘交’情也不能不深了。”寧搖碧悠然道,“如果白家開了蜜餞鋪子,別說遊府了,就是你,月錢什麼的也不可能買不起蜜餞吧?還會要他們送嗎?既然旁人‘花’了銀子買了蜜餞,那當然就不欠白家人情了,是不是?”
卓昭節蹙起眉:“竟然還有這樣的關節?”
“所以我只要方子,決計不會去要蜜餞的。”寧搖碧道,“否則他們源源不斷的送,那人情也是源源不斷的積累,倒不如一次‘性’把方子要到手,再想個法子將這人情還掉——我可不喜歡總是欠著旁人!”
卓昭節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若白家不肯給呢?”
“白家守著這張方子無非就是為了積累人情,這樣即使子孫平庸下來,靠著這筆人情也能維持家聲,圖謀東山再起。”寧搖碧瞭然的道,“本世子不上那個當,他們若是不給那就是與本世子結仇,你覺得他們積累幾代的人情,會就這麼用在了消弭本世子的怒火上嗎?”
“可是白家的方子從來不給旁人抄的。”卓昭節道,“一旦開了這個例子……”
寧搖碧道:“不讓人知道不就行了?”
“……你一定要要?”卓昭節試探著問。
寧搖碧點了點頭,斜眼看她:“你想說什麼?”
卓昭節還能說什麼,命是他救的,如今吃他的、住他的,卻連救命之恩都不能安在他身上……這樣寧搖碧都沒說什麼,她實在沒臉阻止此事,只得小聲道:“下個月十九,是白家呂老夫人的壽辰,雖然他們未必會給你發帖子,但你若是主動登‘門’,想必呂老夫人會十分高興……白家如今是呂老夫人做主。”
“明白了,你是要本世子好好的和白家說?”寧搖碧道,“這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呂老夫人是個聰明人,本世子自然不為難她,將來若白家子弟中榜,本世子自會送他們一份錦繡前程。”
聽了他的承諾,卓昭節鬆了口氣,心想自己這回真是對不住白家了……誰能想到無意的一句話會引出這麼件事呢……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忽聽外頭一聲鷹唳,寧搖碧立刻站起了身,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打個呼哨,就見一道黑影捲進來,帶起疾風,將窗上幾張宣紙撲得一片翻飛,穩穩的落在寧搖碧跟前的翹頭案上,正是黑羽水亮的一頭獵隼,低叫幾聲,透出歡快之意,又拿腦袋去蹭他的‘胸’。
寧搖碧趕緊拿手擋住,隨手‘摸’了兩把它的羽‘毛’,道:“你也無趣了?”
卓昭節雖然被飲淵在青草湖上嚇得不輕,但這次落在陳珞珈手裡,多虧遇見飲淵才獲救,對它的懼怕之情就少了很多,如今見著它卻也有幾分喜歡,就從榻上支起身,道:“這獵隼好生威武,難‘弄’到嗎?”
寧搖碧見她贊飲淵,心中得意,道:“這個自然,飲淵在長安眾隼裡也是出了名的,禁中這樣的好隼也是屈指可數。”又道,“普通的獵隼在市上就能買到,本世子這一對卻難得,是今上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