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節當然要問!
她氣急敗壞的趕回雍國公府,把正在祖父跟前‘侍’奉的長‘女’叫到跟前一問,寧夷徽頓時紅了臉,一見這情況,卓昭節心下就是一沉,再聽她細聲道:“鶴奴待我是很好的。”
……對著太子都和太后一樣叫上‘乳’名了,加上這副羞怯的模樣,說她對唐興無意怎麼可能?
卓昭節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愣了半晌才吩咐左右:“去請世子來!”
聽說要請寧搖碧,寧夷徽有點急了,道:“父親母親若是不喜歡,那我以後不進宮好了。”
本來卓昭節正搜腸刮肚的想著話兒勸她‘迷’途知返,聽她這麼一說又心疼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嫡長‘女’潑辣刁蠻,和自己少年時候一樣,自恃寵愛得緊,卻不想她這年紀正是最沉醉於戀情的時候,卻肯為了寧搖碧和自己的態度狠下心來斬斷情絲。
想想慕太后的話,卓昭節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實在是沒長‘女’這樣孝順的——這是不是報應?當年她不肯聽遊氏的勸,如今卻要回想遊氏的勸說來和‘女’兒說?沉默片刻,卓昭節才道:“你幾時喜歡上太子的?”
“在宮裡時常見著,他待我很好,漸漸的就……”寧夷徽低頭擺‘弄’著衣角,有點尷尬的道。
“那你告訴過太后嗎?”卓昭節皺眉問,今兒個慕太后顯然是早有準備,步步為營迫得她手忙腳‘亂’,可別是寧夷徽在太后跟前吐‘露’過什麼?雖然是太后,但‘女’孩子主動自薦為‘婦’到底是掉身價的。
好在寧夷徽還分得清輕重,忙道:“自然沒有!不過……前些日子在太后跟前用點心,太后讓我多用些玫瑰酥,我……我失口說了句鶴奴喜歡這個,給他留點。”
“……”卓昭節頗為無語,半晌才道,“你當著太后跟前叫太子鶴奴?”
寧夷徽也沮喪的很:“‘私’下里叫順口了。”
母‘女’兩個正頭疼著,外頭寧搖碧匆忙而至,見到長‘女’單獨站在妻子跟前,還以為寧夷徽哪兒犯了卓昭節的規矩,便笑著替她求情:“哪有小孩子不胡鬧的,徽娘才從宮裡回來,莫要太拘束了她。”
卓昭節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還沒問清楚事情呢就先護上了,你聽完事情再說成不?”
寧搖碧在她身邊坐下,笑道:“好好……是什麼事兒?”
……等聽完他立刻就笑不出來了,寧夷徽頭一次看到父親因為自己臉‘色’‘陰’沉,心裡竟有些忐忑,乖乖的垂手在下頭不敢說話。
半晌後,卻見寧搖碧狠拍一下小几,嚇得寧夷徽‘花’容失‘色’,卻聽寧搖碧咬牙切齒的,恨道:“怪道太后總是叫了徽娘進宮,原來是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日久生情的主意!我兒年少天真,哪裡會想到那唐興時常討好的用意?又怎會防備太后的算計?!好個太后,好個唐興,竟然如此欺負我兒!”
“…………”卓昭節撫額道,“如今說這些也晚了,你且說這事情要怎麼辦吧?”
雖然寧搖碧又狡猾又狠辣,也有足夠的勇氣拒絕皇家的提親,奈何長‘女’是真的也喜歡唐興——甚至於病榻上的雍國公也強打‘精’神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徽娘與鶴奴彼此相戀,你自以為為了她好,把兩個人拆散了。且不說來日鶴奴登基會做什麼,就說徽娘能不傷心嗎?這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太后說的沒錯,當年卓家把‘女’兒許給你,難道認為這是‘門’好親事?話又說回去了,誰家嫁‘女’娶‘婦’不是認為這是‘門’好親事,所以才肯把‘女’兒往外許、肯把媳‘婦’往裡迎?當年你祖母若知道歐氏的狠毒和後來造的孽,怎麼肯要她進‘門’!”
雍國公難得說這麼長的一番話,寧搖碧立刻斷定是寧夷徽在祖父跟前求了情,寧夷徽都搬出祖父來了,可見是真心想嫁唐興,寧搖碧無可奈何,只得允了。
寧家在大長公主去後不幾年又出了一位太子妃,聲勢日隆,只是雍國公的身體卻遲遲不見好,甚至於越來越沉重了。起初只是傷風,後來肝卻不好了,院判說是鬱結在肺腑的緣故。
他鬱結的事情,寧搖碧和卓昭節雖然清楚,‘私’下里寧搖碧也開解過一回——但申驪歌已去多年,這樣追悔莫及的懊惱同悲傷,根本不是晚輩開導可以舒解的。
‘藥’石不斷,可雍國公的心卻在逐漸的死去。得益於太醫們的妙手,心死如灰的雍國公,還是在病榻上拖了近兩年,捱到嫡長孫‘女’寧夷徽嫁入皇室為太子妃、嫡次孫寧夷泰定了親,這才撒手人間。
按照他的臨終之願,將屍骨焚燒成灰,送回西域月氏,與髮妻申驪歌合葬。
當年申驪歌為了他不顧一切的遠嫁長安,那時候那連西域都不曾走遍的胡‘女’甚至不會說一句漢話,是傾心傾意愛慕著年少的寧戡支援著她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做一個扃牖後院的貴‘婦’,從此遠離了所熟悉的黃沙與蒼茫,再不復翱翔大漠的桀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