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節知道接下來就是長公主要與自己說話了,忙坐直了身子。
果然長公主向她看了過去,道:“你為何要幫十娘?可是因為她與歐氏不和,打著利用她的主意?”
長公主把話說得這麼直,卓昭節有微微的尷尬,正要說話,不想長公主又道,“你打算拿她怎麼辦?”
“回祖母的話。”長公主的語氣難辨喜怒,卓昭節沉‘吟’片刻,道,“孫媳只是覺得十娘究竟是九郎的妹妹。”
紀陽長公主輕描淡寫的道:“是這樣的嗎?那卓知安豈非是你同父異母之弟,論起來比十娘同你更為親近,當年他雖然得罪過你,然而也是年紀小不懂事……他在城外莊子上已經兩年了吧?你為什麼沒有為他說情、讓他回敏平侯府?怎麼你覺得一個隔房的小姑子倒比同父異母的弟弟更親近?還是十娘就這麼合你的眼緣?”
卓昭節一噎,隨即道:“祖母見問,孫媳豈敢欺瞞?孫媳確實是這麼想的——當然也是因為十娘不曾害過我們,孫媳那庶弟心術不正,當初孫媳的母親打發了他也是怕他再犯了糊塗,所以才要他到莊子上去好好的學幾年規矩。畢竟孫媳沒回長安之前,庶弟是被母親當成嫡幼子般寵愛的。許是因此,庶弟被寵得歪了心思,孫媳的父親母親都覺得還是讓他在莊子上靜幾年心的好,並非孫媳至今還怨懟著庶弟。”
長公主譏誚一笑,道:“現在沒害過,以後呢?將來太子登基,萬一你今日保下了她,回頭她去告你們一狀……你又該如何處置?”
“十娘無憑無據……”卓昭節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長公主打斷:“一個由子罷了,你只管告訴本宮,若他日十娘背叛,汙衊你們,你當如何處置?”
卓昭節沉‘吟’片刻,道:“自是想方設法的……孫媳曉得祖母的意思了!”她說到一半,卻有所悟,鄭重的道,“孫媳當使長安上下,皆知十娘曾受雍城侯府之恩!”
——一旦落實了寧嫻容曾受過雍城侯府之恩的事實,那麼寧嫻容即使未被劃成雍城侯府一派,日後想對雍城侯府不利,也難了。
忘恩負義的名聲,可不是那麼好擔的。
紀陽長公主問:“你打算怎麼個做法?”
“還求祖母做主!”卓昭節咬了咬‘唇’,長身跪下,道。
寧嫻容是大房的‘女’兒,祈國公與歐氏都在,她的事情是輪不到雍城侯府做主的。假如要從她的婚事下手,顯然二房怎麼都不佔理——即使歐氏要把庶‘女’送人做妾,會被人議論,但最多也就是說她不體恤庶‘女’罷了。二房因此從中‘插’手,錯處可比歐氏更大。因為庶‘女’的婚姻由嫡母做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做叔叔的越過還在堂的父母去管侄‘女’的婚事……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所以要讓眾人都議論寧嫻容欠了二房的恩情,必須有紀陽長公主出面。
長公主歪著頭看了她片刻,對龐綏道:“‘交’給你了。”
龐綏微微一笑,道:“下官一會就去辦。”
長公主嗯了一聲,淡淡的道:“本宮知道你的心思,你幫著寧嫻容,無非就是覺得她與歐氏不和。而大房怎麼說也是本宮的骨血,你不喜歡他們,卻怕本宮責怪你不念骨‘肉’情份,故此一面給大房挖著坑、一面維護著寧嫻容。不過是既想大房不得好,又保住二房體貼心疼手足的名聲……是也不是?”
卓昭節短暫的思索了數息,低下頭,道:“什麼都瞞不過祖母。”
這話出了口,她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來……大房……祈國公……寧戰他再是昏了頭,總是長公主的親生愛子,而卓昭節到底不過是孫媳罷了。她在長公主跟前的地位,只能靠著寧搖碧——或者再加上雍城侯?
但孫媳可以再找個……兒子……長公主與老祈國公,總共也就是祈國公、雍城侯兩個兒子,長公主再惱大房……卻不知道如今這麼坦白,是對?是錯?
只是,長公主既然這麼問了出來,根本不容她考慮太多,要麼承認,要麼否認——長公主這樣‘性’情的人,是絕對不會喜歡聽到謊言的。
而且卓昭節也覺得,如今這局勢,自己又才從宮裡回來,真話假話,長公主這樣的‘精’明,還會分辨不出嗎?倘若說謊,恐怕反而會‘激’怒了長公主。
現下,也只能賭長公主會偏向二房,對自己高高舉起、輕輕放過了。
“你打算用個無足輕重的庶‘女’遮蓋你算計大房。”紀陽長公主微合雙目,語氣中聽不出來任何喜怒,半晌才道,“你以為這麼做了,本宮就會認為你對大房懷著憐憫之心?手足之義?”
長公主睜開眼,淡淡的道,“就憑你對庶弟的做法,還有剛才那番明明晃晃的開脫之辭,你以為本宮會因為你籠絡了十娘,就認為你是一個有情義之人?”
卓昭節只覺自己的心似停跳了一下,然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彷彿是脫口而出,道:“祖母,孫媳是九郎的妻子。”
“所以本宮寵愛九郎,也必須對你裝著糊塗寵著你?!”長公主聞言,語氣陡然一冷!
“所以孫媳自然是先為九郎考慮。”卓昭節揚起頭,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發抖,但神‘色’卻極為堅定,“不拘是大房還是十娘還是旁的什麼人,總歸是要排在九郎之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