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會在別人欺負小蕾的時候保護小蕾,叔叔會不會是不小心做錯事的呢?娘……”
“別說了,我不會原諒他的,你乖乖呆在家裡,我去叫人把他抬出去。”死也別死在我家裡!
如果楚翊對我們所做地一切可以原諒,除非門口那棵柳樹開花。
舉步出門,一陣帶著油菜花清香地春風撫過面頰,髮絲貼附著我的臉龐隨風飄揚,忽的,一朵小小的柳絮從眼前掠過,帶來村民輕輕的驚訝。
“嘶!這老楊柳怎麼開花了。”
“是啊,都種了幾十年了,從未見它開花啊。奇啊……”(楊柳樹屬雌雄異株,造成飛絮的為雌株。)
我側臉望去,門口的楊柳,開花了……
柳絮飛揚,如同春日白雪,老天爺,你也勸我放下仇恨,原諒楚翊嗎……
慢慢轉身,回到那院子的門口,小蕾正拿著碗給楚翊灌水,小蕾無法扶起楚翊,便將水就這麼由上而下地往楚翊的嘴裡倒,也不怕倒入氣管。呵,小孩子嘛……
“叔叔叔叔,你醒了?”
楚翊地頭動了動,虛弱而無力。
“小蕾……乖,就讓叔叔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是是什麼?”小蕾和加菲都蹲坐在楚翊地身旁,楚翊仰望著上方的天空:“叔叔只能用死……來償還身上地罪孽……”
“死是什麼?”小蕾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是不是和加菲的娘一樣?”
楚翊沉默著,柳絮從牆外隨風飄入了院內,掠過小蕾的上方,打著圈兒飛出了另一邊土牆。
“如果叔叔跟小菲的孃親一樣,就是不能動了,不可以的,叔叔不可以死的,如果叔叔死了,誰來幫小蕾洗襪子,幫孃親犁地,幫黃牛洗澡,幫小菲做飯,不要,小蕾不要叔叔死啦,叔叔快起來做事情啦……”小蕾開始拉楚翊,楚翊呆滯地望著天空,彷彿想早日投入那純淨的懷抱。
“叔叔只要做事情,孃親就會原諒叔叔的啦……”
心裡揪痛著,有太多太多的東西,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不是想原諒,就能原諒的。
我慢慢走到小蕾的身邊,小蕾立刻放開楚翊的手,心虛得看著我:“娘,小蕾沒有給叔叔水喝。”
“小蕾乖。”我摸了摸小蕾的頭,然後將她攬到身邊,俯視著雙目無神的楚翊,“你死了對我沒有半點好處!就用你下半輩子做牛做馬償還你身上的罪孽吧!”
楚翊,愣住了……
他茫然空洞的瞳仁急速收縮起來,渙散的視線漸漸匯聚在了我的臉上,一切神情都開始在他的眼底復甦,最後,融匯成了一種複雜的感激。
“給我洗乾淨,穿整齊,別讓我看到你的臉!哼!”我轉身離去,腳步卻因為某種原因而加快。
跑進店堂的時候,我的雙手,竟然在顫抖,將自己的臉埋入雙手,深深呼吸,慢慢平復自己的心情,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沒想到原諒一個人,比殺了他,更需要勇氣。
“娘,叔叔到底做了什麼錯事?”小蕾終於不討厭我了,她站在櫃檯下,仰著臉小心地問。
我撫摸著她兩束小小的辮子,小蕾啊小蕾,只要你開開心心地長大,爹和娘就都值了:“沒什麼,他從娘這裡,偷走了許多寶貴的東西。”
“啊東西,真是不好,我要去打他。”說著,她立刻朝外跑去,可是她的手裡,卻拿著一件乾淨的,離歌的衣衫。
在楚翊穿戴整潔之後,他那部分沒有被毀的容顏就變得清晰,果然是他。我撇開視線,冷臉相對。
他恭恭敬敬立在門前,向我便是一禮:“夫人,小人種地去了。”
我不答,他便自行離去。從此,楚翊便成了捨得酒館裡唯一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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