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中午時候,謝偃夾著兩本書,匆匆從長廊小跑而過,遠遠看見站在東閣一樓正房門外的阿生,才放緩了腳步。
“李管事,王爺還在裡頭?”
“這不等著謝大人您呢,趕緊進去吧。”阿生側身撩開簾子,讓他進屋。
謝偃很是客氣地衝他謝過,才一腳邁進暖和的屋裡,喘勻了氣息後,低著頭繞過屏風,走進裡屋,對著窗前書桌後面坐著的李泰,躬身一禮,上前兩步,雙手遞上一份文折。
“王爺,此次修書從國子監並文學館,一十三人皆以選出,這是名單,您請過目。”
“嗯。”李泰放下手裡的書,開啟那藍皮文折將上面人名掃過一遍,伸手取過毛筆,隨手在上面勾畫了幾下,便將文摺合上,丟給了謝偃,道:
“重錄一份,將學士和弘文館參與修書那些的先生都註上,拿去門下省,請詔。”
“是。”謝偃應聲,轉身後,方才好奇地將手上的文折開啟來看,卻見那幾列人名中屬於文學館的一處人名被勾去,旁邊又特加了另外一個名字,知道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需要閉嘴的他,將文折收進袖中,揣著疑惑出了門。
已經是中午,正是午膳時,李泰在文學館又待了一刻鐘,便回王府,進門就有管家遞上一張帖子,道:
“王爺,這是方才太子派人送來的。”
阿生接過帖子,跟上李泰的腳步,翻看之後,請示道:“主子,太子邀您今晚小聚。”
“回了。”李泰想也不想便答道,這幾日正是事多之時,沒閒功夫去應付李承乾。
阿生又看了一眼帖子,猶豫道:“這回是約在舒雲閣內,並非煙花之地。”
聽見這話,就連李泰的眼中都流出些意外之色,要知道,但凡是李承乾邀約,無不是定在平康坊的風月場所,再喚上一群歌姬舞姬作陪,聲色酒肉,酒到酣處,場面端的是yin靡。
而舒雲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吟詩作對,品畫觀字的風雅之地,太子夜晚邀約,選在那裡見,難道是轉了性不成。
“......那便去看看好了。”
盧智是在外頭用過午飯才回府的,在向黎院外遠遠見著盧書晴的背影,進到東屋後,見著坐在毯子上抱著一小筐的繡線正在配色的遺玉,問道:
“方才盧書晴來過?”
遺玉聽見聲音,抬頭,“她剛走,大哥吃過飯了麼?”
“嗯,”盧智在她對面坐下,接過平彤遞上的茶杯,問道:“她找你做什麼?”
遺玉挑出一縷淺紅色的線搭在鵝黃上,道:“說是晚上爾容詩社小聚——這顏色你喜歡嗎?”
盧智看她舉到面前的兩隻線板,道:“還好,上午出門了?”這些顏色勻稱的線頭還有她身邊零散的一些布料,顯然是新買的。
遺玉將那兩種顏色跳出來,笑道,“不是,大哥可還記得上次咱們在東都會一家繡坊裡見著那個掌櫃,就是叫盧正的,是他上午送了過來。”
懷國公府在京城也有幾處產業,那繡坊便是其中之一,這次給遺玉送來的,都是產自江南的上好絲線布料。眼下他們身份大變,以往的有些物件再用難免寒磣,不想假他人之手,遺玉正打算幫盧智盧俊他們繡些新的荷囊等物,見人送來,想著反正是自家的東西,便順勢收了下來。
盧智見她高興,並不意外,遺玉從小就喜歡捯飭針線,同盧氏一樣,見著好的線料,比金銀釵環還要樂得。
“你晚上準備過去?”盧智伸手撿起一塊絲滑的綢布,問道。
“不去不大好吧,”他沒明說,遺玉也聽出他不想讓自己去,纏著手上的線,道:“若沒人知會我也罷,這還專門找了個人來傳話。”
“約在哪裡?”他不想讓她去,但也不會干涉她。
“舒雲閣,”遺玉將滑下的髮絲掛在耳後,玩笑道:“我問過了,是處飲茶作詩的好地方,那麼多人,大哥還怕我丟了不成?”
“想去便去,讓盧耀跟著。”
“放心,”遺玉搖頭笑道,“如今好歹我也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是。”可不是誰想踩就能來踩上一腳的。
盧智眉頭一挑,不置可否地將空杯遞給平彤,讓她蓄滿後,飲著茶看遺玉忙活,享受這片刻難得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