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下學的鐘鳴聲準時響起。講席上的方典學對遺玉露出善意的一笑,才離開教舍,她收拾好東西,扭頭看了一眼後排依舊是空蕩蕩的座位。
長孫嫻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比她所想的還要差上一些,不過她不來也是對的,出了禮藝比試上的那件事,冷靜下來的長孫大小姐,肯定能想通是自己反算計了她一回,但眼下形勢逆轉,她到學裡來,不但討不回去,反而是在找不自在,不若在家中修養一陣子,等人言退去再說。
遺玉和杜荷一路閒聊,走到院外,經禮藝一日,她撤去了疏離後,發現兩人還算有共同語言的。
快到太學院門口時,就見著不遠處牆下站著的程家姐弟和盧智,程小鳳聽見遺玉出聲叫她。扭頭的瞬間,便紅了臉。
“小玉,杜二,那天對不住了,是我的錯,你別怪我。”程小鳳向來敢作敢當,哪怕心裡尷尬的要死,卻也不會對遺玉避而不見,當下便上前拉住她的手,歉意道。
杜荷但笑不語。
遺玉看她渾身上下除了臂膀上用來裝樣子的木板外並無任何不妥,先是對她一笑:“我沒生氣,”而後皺眉,“可是你那天的確讓人擔心了。”
“我、我是有苦衷的。”個子高高的程小鳳通紅的臉上露出些許憤怒,小聲道:“其實我也是被人給糊弄的。”
“什麼?”
程小鳳頭瞄了一眼盧智,而後臉帶懇求道:“你先別問了,咱們一道去吃飯吧,我來請客,算是向你們賠罪,咱們也慶祝慶祝,那長孫嫻不是得了個最差嗎,嘿嘿。”
遺玉知道程小鳳那幾日的反常肯定有原因,但她既不願意說,她也不會藉著什麼名頭去強迫她講給自己聽。
程小鳳有心活躍氣氛,一行人走到正門口時,已經是有說有笑。
“唉、唉,我真後悔,那日若是去了。就能看見長孫嫻是怎樣丟臉的了。”程小鳳不知是第幾次唉聲嘆氣道,“小玉,你再與我說說,她當時是個什麼表情。”
遺玉笑著,並不打算回答,卻從旁大步走過來一道人影,攔在了他們面前,在看清這人模樣時,笑容瞬間僵在她的臉上。
“盧公子,盧小姐,可否就近一談。”這方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她可是記得清楚,不就是在半個月前盧氏生病那次,同房喬一起找到龍泉鎮的下人麼。
盧智自然也認出這人,神色未變道:“這位是?咱們認得?”
阿虎見著盧智果然如自家老爺所說一般態度,便指了一下附近的一輛馬車,道:
“我家老爺就在車上,公子小姐一見便知,可否行個方便,難道,還要我家老爺親自下來請你們不成?”
老爺?房喬來了?
盧智眼中笑意盡退。“那好,我隨你去。”
阿虎搖頭,板著臉道:“請公子和小姐同行。”
程小鳳和杜荷見著兩人態度,都察覺到不對,遺玉在他們出聲詢問之前,伸手一扯盧智的衣袖:
“大哥,同去看看。”
在這國子監門口鬧起來,像個什麼樣子,別等下房喬真下了車,那傳出去就不是個事兒了!
盧智猶豫片刻,安撫了程小鳳他們幾句,便和遺玉一起,跟著阿虎上了停靠在路邊的馬車。
在車廂內毫不意外地看見一名穿著冬裝也顯身形消瘦的中年人,見他們先後掀簾坐進來,雙目有些直直地在這一對兒女臉上游走,清楚地看見遺玉臉上的防備和盧智臉上的冷淡。
說實在的,遺玉真不願再見著這人,幾乎每次見到他都沒好事,頭一次是在絲綢鋪子,鬧了一場,第二次,在龍泉鎮的家裡鬧了一場,這第三次,難道要在這馬車裡鬧上一場?
“房大人,找我兄妹兩人是有何事,請講。”單見盧智平靜有禮的態度,外人半點看不出他在心裡怎樣恨著眼前之人。
房喬的精神顯然不大好,不甚妥帖的衣著和眼底的黑青,說明他昨晚肯定沒有睡好。
“你們可否同我回一趟府裡?”
去房家?遺玉皺眉。心道這人是腦子出了問題不成,他們躲他都來不及,怎麼還會送上門去。
盧智直言拒絕:“正是午時,不便叨擾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