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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街道
馬車行的很穩,不知不覺睡著的遺玉,並不知道,正有一道目光,借車廂內昏黃的吊燈,靜靜落在她的睡顏上。
一隻泛著瑩潤光澤的大手,將快要滑下她膝蓋的暖爐拎起,試探了一下還算暖和的溫度後,輕輕放在她相扣的兩手間。
而後,撩開她左邊的披風,覆手在她的左臂上,一股舒緩的熱氣透過衣裳湧入,讓她舒服地低喃了一聲:
“嗯...娘。”
另外一隻快要碰到她臉頰的大手停頓在空中,又緩緩放下。
一刻鐘後,車框被人從外輕叩了一下,那隻覆在遺玉左臂上的手掌,同落在她臉上的視線一起,收了回來。
車簾掀落的響動聲,讓遺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晃動了兩下後貼服在車框上的簾子,捂嘴打著哈欠。感覺到耳邊的轆轤聲停下,便問:
“是到了嗎?”
“回小姐,還有一段路。”
遺玉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抽動了兩下鼻子,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淡淡香味,讓她睏意稍退,但這從她先前上車時,便存在的薰香味道並沒引起她任何的懷疑。
***
在趕往天靄閣的馬車上,阿生正將下面的探子在短時間內查到的,有關禮藝比試的詳細經過稟報給李泰聽。
“...程小姐和杜二公子便在實際寺中找尋了盧小姐一個下午,最後還是盧公子身邊的那個車伕胡三,帶著他們在隱於寺院一面牆後的破院裡,找到被丟在井下的盧小姐。”說到這裡,阿生自己都皺起了眉頭。
“主子,這暗地裡下藥的,需要屬下派人去查嗎?”
“查。”李泰閉著眼沉聲回了一個字,線條冷硬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可輕叩著茶案的手指的頻率,卻透露出他心情的不悅。
阿生又繼續道:“而後盧小姐拿到了慧遠大師的平安符......回來時,馬車被撞壞,杜二公子便騎馬載著、呃,”瞄見李泰手指的停頓,他硬著頭皮講吓去,“載著盧小姐一同回來,剩下的事情,正如她在樓中所講。”
男女共乘一騎,想想也知道是什麼畫面。李泰唇線閉合,又記起那一對年齡相近的少年少女攜手跑入君子樓中的模樣,剛才還屈指輕叩的左手緩緩握緊,心中意外地在意。
見自家主子臉色不好看,阿生腦子一動,話鋒便轉:
“主子,跟您說個有趣的,那個胡三能找著盧小姐,其實並非全靠他識路,而是小姐想了個法子,招來了一大群烏鴉在樹上,引得人注意到那處的異常,唉?您可還記得,那次小姐被關在甘味居後面的雜物房裡,不是也丟了好多紙團子在外面的窗戶下,要說這聰明人,屬下見得也不少,可比——”
不過顯然他轉移話題的技巧不足,不但沒能讓李泰高興,反而因提及了那次遺玉被人陷害的經歷,引來李泰睜開雙目。投來一記冷眼。
阿生連忙掐斷了話頭,改嘴道:“今日長孫大小姐是吃了個暗虧,不過也算是應了那次她指使人向盧小姐潑墨——”
看著李泰已經開始變色的眼瞳,阿生的額頭留下一滴冷汗,恨不得立刻打上自己一嘴巴,今兒他是怎麼了,說什麼錯什麼,這明明是想哄人開心,卻偏挑那些讓人生氣的段子講。
沉默片刻後,阿生猶豫了一陣,小心翼翼地措辭,再次開口:“這盧公子和盧小姐的出身公開後,若是能像盧公子所說那樣穩妥下來,的確是件好事...主子,屬下說句不當講的,懷國公雖眼下不抵長孫府,可——”
“既然不當講,那就不用說。”李泰打斷了他的話,“你要知道,日後......”
日後怎樣,他沒有說下去,但心裡有數的阿生,卻因為他臉上瞬間的猶豫後,重新堅定起來的眼神,暗歎一聲。
自李泰還年幼時,他便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從一個孩童,長成一個有時讓他都心驚和畏懼的青年,說句不敬的話。他很多時候是偷偷以一個亦兄亦父的角度去看著他、陪伴他,正因為經歷了太多,所以能從他蛛絲馬跡的表象中,察覺到他的心思。
遺玉的出現,是讓阿生始料未及的,一次次時斷時續的接觸,讓他驚訝地察覺到李泰向來單一的情緒竟然一點點豐富了起來,這個發現不只讓他高興,更多的卻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