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皺眉,這個本不該出現這裡的鋼齒陷阱,是誰擺在這兒的?七哥給他的陣圖裡面可沒有標出來!萬一被前進中的馬匹踏中,就會影響整隊的人,甚至整片大軍!
孟瑜剛要上前將中招的何敬先扯出來,陸江北和齊玄餘一左一右拉住他,他疑惑回頭,那二人卻不動聲色。
何敬先痛苦地嚎了兩聲,青兒又催促:“兩滴血而已,何尚玉小姐何必吝嗇呢?再不救你爹,這裡這麼多人看著,傳出去說你不孝就不好了。”
何尚玉憤憤地瞪青兒,很想開口罵人。
何當歸則蹙眉看著青兒,面色帶有兩分古怪。
這時,何尚玉有點猶豫地拔下金簪,伸出一根雪白的指頭,剛要劃時,曾氏一把扯住她,低低叫了一聲“不要!”
何尚玉莫名其妙,那個廖青兒說兩滴血就能救爹,娘為什麼不許?
何敬先見狀又急又怒,喝道:“婦道人家別在這裡添亂!玉兒,快來往鎖眼裡滴血!”他一向疼愛嬌妻,若非事發緊急,再不掰開鋼齒他腿就斷了,他決不忍心如此大聲呵斥她。
只見曾氏深埋著頭,輕搖了兩下,楚楚落淚的樣子讓人生出點憐惜心情。可讓眾人感覺奇怪的是,她就是抓著女兒的手不放,十指越扣越牢。
何尚玉驚叫道:“娘,你抓疼我了!”
兩下僵持了個小小的停頓,何敬先疼得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流下來,連開口罵人的氣力都沒了。
這時候,在場的人除了孟瑜、陸江北、齊玄餘,還有就是何當歸、廖青兒和廖之遠。而柏煬柏早就入陣去了,否則他老人家一定掏出一包瓜子嗑。遠處有一隊隊重騎兵走過,隔離開了對面的小郡王子塵,或者可以叫他“何君昊”。
那名白衣少年比何當歸的年歲還小些,氣度之沉穩卻一點都不輸給何當歸,見自己父親何敬先踏進了陷阱中,他也不顯慌張。
“面容精緻得勝過女孩子,心計城府卻深沉如黑海。”——這句評語是廖之遠給出來的。
上次青兒在酒樓裡碰見燕王與何家父子在飲宴,燕王酒興上來,要為青兒與何君昊做個大媒。青兒很窘,當時就拒絕了,沒想到燕王真當成個事兒了,回頭還專門找上廖之遠提親。廖之遠就動用長夜閣的情報網調查何君昊這個人,查他過去三年的為人處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何君昊小時候身體病弱,上皇覺寺出家修身。就在他住寺院的那兩年裡,寺院住持座下的四名管事和尚相繼暴斃,鎮寺的《寶剛經》也離奇失蹤,之後官府介入調查無果,沒人知道是誰在背後動的手腳。
不久何君昊救了燕王妃,王妃愛才,勸他還俗。住持方丈不肯放行,要關他在寺中靜修。幾日之後,方丈練功走火入魔,全身癱瘓在床,連話都講不出來了。何君昊順利還俗。
何君昊入燕王府,燕王之女朱谷覃見他貌比潘安,曾說動王妃促成一段佳緣。何君昊不願意這門親事,卻無法拂了王妃的美意。
今年新年守歲,王妃故意安排一對小兒女單獨在一個房間裡處。沒過多久朱谷覃自己一人跑出來,面帶恐色,從此以後,她就避何君昊如魑魅魍魎,卻不肯透露是什麼原因。另外,王府丫鬟的採入量也增大許多,據說莫名失蹤的丫鬟隔三差五就有。
“哎呀呀,何夫人,你為什麼不讓你女兒救她爹呢?舉手之勞的!”青兒不遺餘力地攛掇,詳細解釋道,“這個陷阱是道聖他老人家獨創的血親鎖,只有用血親之血才可以開鎖,否則讓大力士掰也不管用。何老爺他八十老母在孟家喝茶呢,趕不上過來救兒子了,還好他‘親生的’——”
青兒眨眼,格外強調哦,“一雙兒女都在身邊,隨便弄兩滴血救救親爹,換了誰都不會拒絕,除非……”
說時遲那時快,青兒的話語一頓,不是她想賣關子,而是嘴角極怪異的抽動兩下,突然間整個嘴巴腫起來,嘴唇一下子變得厚如香腸!
何當歸面色一變,捉住青兒的下巴,凝目檢查。
兩根細小的牛毛針,紮在青兒的左右嘴角旁,針色發青,是毒針!
回頭看向幾十丈外的何君昊,白衣風飄,面無表情,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但何當歸打從心底有種直覺,這兩根毒針就出自遠處的何君昊之手,而不是近處的其他幾人。
先不說這準頭和這眼力,單隻看這兩片嘴唇上面毒液蔓延的情況,就是大有文章。
因為解毒需要……
“啪!”
“啪!”
在青兒、廖之遠等一眾人詫異的視線下,何當歸抬手重重揮了青兒……兩記耳光!
何當歸眼帶無奈,輕搖螓首。
廖之遠讀懂了那個眼神的意思,不這麼做,青兒的毒針就不能出來。想要解毒,青兒就必須得挨兩下重扇。這是“某些人”不滿青兒的話太多,才用這種方法來教訓她!
廖之遠憤然回頭,視線如鋒利的冰刀,直刺向何君昊。
白衣少年面如籠罩著霧氣,沒有表情的表情,卻讓人莫名的背脊一陣發寒。
好一個何君昊,好一個少年聖僧子塵!
眾目睽睽下,何當歸嘟著櫻色的唇瓣,在青兒的左右嘴角分別允了一口,吸走內中的毒血。
本是很自然的吸毒動作,卻因為發生在兩個容貌姣好的女子之間,畫面美好得不可思議,看得小將軍孟瑜滿面蒸起紅霞,其他幾個人也不約而同移開了目光。
這一段小插曲過後,單腿陷入鋼齒裡的何敬先,齒輪已絞到骨骼裡面,發出“茲茲”的聲響,讓聽見的人牙根發酸。
陸江北嘆道:“只怕這條腿已廢了!可若再不相救,何司庫就要失去整條右腿了!”
何敬先痛苦地掩面低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