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來到沙發前,安妮慢慢的坐了下來。
她的一條腿擱在另一條腿上,雙手疊放在身前,姿態優雅又矜持,且擺出了一副長談的架勢。
安父安母則挨挨蹭蹭的找了個邊角的地方,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坐下,唯恐發出丁點聲音,再刺激到明顯在壓抑怒火的女兒。
他們兩個心裡十分惴惴,兩個人你蹭著我、我挨著你,眼神更是飄忽閃躲,根本不敢跟安妮對視。
那、那什麼,他們、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不過是個收學費的禮儀培訓班,居然也跟正經學校似的“請家長”。
弄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連如何應對,都一時想不出來。
安父安母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結果,等待他們的卻是詭異的平靜。
而,這種平靜,卻愈發讓他們不安。
就在他們扭扭捏捏,嘴巴張張合合,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安妮終於開口了。
“爸、媽,我真的很失望!”
“你、你們怎麼能……唉,這只是一個禮儀學校,既沒有升學壓力,也沒有什麼就業困難,不過是跟著老師學點有用的東西,別人都能好好的學,可你們,怎麼就、就鬧到——”請家長的地步?
丟人啊,真是太丟人了!
後頭的話,安妮說不下去了,但安父安母都很明白。
他們聽到女兒這般失望的話,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心裡愈發不自在。
尤其是女兒的那句“別人如何如何,可你們卻怎樣怎樣”,更是讓他們有些羞愧——他們,好像又給女兒丟人了!
“爸、媽,我可是世界有名的大畫家啊。前兩天一幅畫,賣到了三百多萬歐元,堪稱近十年來,在世畫家畫價最貴的人。多麼顯赫,多麼榮耀,好幾家美院都向我發出了邀約。”
“那可是正規的美術大學,人家都請我去當教授,哪怕只是掛個名,人家學校都爭著搶著。”
“可剛才呢,我卻被個不入流的禮儀老師訓得抬不起頭來。爸,媽,你們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們怎麼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我也不求你們想我當年一樣,不是考第一、就是考第二,我只求你們別做最後一名,這、這也不行?”
安妮的話不疾不徐,甚至稱得上平靜。
可她說的每一個字,都似針扎一樣,刺痛著安父安母的心。
他們愈發羞愧,低著頭,瑟縮著肩膀,看起來竟有些可憐。
安妮心底閃過一抹不忍,但很快,她又硬著心腸,繼續把當年父母掛在嘴邊的話,一字不差的全都還給他們——
“爸、媽,就當我這個做女兒的求求你們了,求你們好歹體恤一下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容易,用點兒心、上點兒勁,別再給我丟臉了,好不好?”
“學費十幾萬,不算什麼。只要你們能學到真本事,只要咱們走出去,你們不被人笑話,花再多錢,我也願意!”
“爸、媽,我已經改簽了米國的一家大畫廊,並且接了州立美術學院的聘書,準備去米國——”
安妮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的安父安母卻猛然抬起了頭。
他們驚愕的看著安妮,顧不得心虛、自卑,急聲問道,“詩詩,你、你要去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