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這句話,許雅萍這才驚覺自己失態了。
她掩飾性的抿了抿鬢邊的頭髮,緩和了語氣,柔聲道,“慶華,我知道你還記著你爸,不想改姓安。”
“但,你爸早就沒了,常家也沒什麼需要你繼承的家業,就算你守著這個‘常’字,也不能給咱們孃兒倆帶來什麼好處。”
“可改姓‘安’就不一樣了。你從小跟我進了安家門,你更是在安大福眼皮子底下長大,整天一口一個爸的叫著,你們倆看著也跟親父子沒啥區別。”
“只是,有些事,親或不親到底不同。你這麼聰明,又乖巧聽話,可就是因為不是老頭子親生的,安家的東西,他就不會傳給你!”
許雅萍拉著兒子的手,在他耳邊輕聲的說著。
常慶華的臉色忽明忽暗,明明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他的眼中卻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
也是,生活在安家那樣的重組家庭中,又有許雅萍這個精於算計的親媽耳濡目染,常慶華絕對做不到“單純”兩個字。
他從小就看著親媽帶著個假面具,人前人後的演戲,關鍵是,這種演戲,給他們母子帶來了巨大的好處……時間久了,都不用許雅萍特意去教,常慶華就都學會了!
“……安家的東西?”常慶華舔了舔嘴唇,語氣有些遲疑。
彷彿在說,安大福就是一個廚子,安家也是省城最普通的工人家庭,難道還有金山銀山不成?!
許雅萍聽出兒子話裡的意思,勾了勾唇角,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別小瞧了你這個爸爸。他的手藝是祖傳的,聽說安家還出過御廚。”
“別的不說,就這份手藝,就值不少錢。”
還是那句話,災年餓不死手藝人。
尤其是有絕活的廚子,不管什麼時候,走到哪裡,都能吃碗飽飯。
就像安大福,因著這身手藝,哪怕只有小學三年級的學歷,照樣進了省城最大的國營飯店。
在最困難的歲月,別人家吃糠咽菜都吃不飽,可安家卻還能天天見葷腥。
別的就不說了,就看安大福那一身膘,呵呵,就不是一般家庭能養得出來的。
“還有你爺爺,那可是舊社會走過來的老派手藝人,聽說年輕的時候,還闖蕩過魔都,給大人物家裡當過廚子——”
這樣的人,手裡能沒點值錢的東西?
許雅萍記得很清楚,她那個便宜婆婆,在政策剛剛鬆動後,就悄悄戴上了金耳環。
嘖嘖,那耳環雖然看著不扎眼,但許雅萍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過去的老貨。
質地純粹,價值不菲!
而這樣的耳環,還只是老婆子手裡最不起眼的東西。
她曾經跟安大福套過話,安大福喝醉了酒,順嘴禿嚕了一句:金耳環算什麼,咱媽手裡的好東西多著呢。
那時許雅萍剛嫁給安大福沒兩年,人還年輕,還沒有超出最佳生育年齡。
安大福看著她的肚子,開了句玩笑,“你呀,趕緊給我生個小閨女,咱媽自己沒閨女,最稀罕小丫頭了。沒看她把建芳都寵得沒邊兒了?你要是再生一個,再跟慶華一樣乖巧懂事,呵呵,咱媽肯定會喜歡!”
“她的那些好東西啊,也會留給小閨女一份!”
至於許雅萍,呃,就算安大福早就被這個新媳婦迷得暈頭轉向,也不敢保證自家老媽會把遺產留給許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