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又有什麼事兒啊?”
在病床前伺候了一個星期,又因為哭了三天的喪,聶金枝的嗓子都啞了,身心俱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她已經訂了下午的車票,正準備跟妹妹、弟弟們交代些事,就直接回家。
結果,她這個聶家老大還沒來及找弟妹“開會”,就被親爹召集起來,唉,她這個親爹啊,真是一會兒都不消停。
過去媽媽健在,還能勸著、攔著,如今媽媽走了,老爺子還不可了勁兒的放飛自我啊。
聶金枝一想到媽媽,剛剛壓下去的難過又冒了出來。
心情不好,連帶著她的情緒也帶著幾分不耐煩。
安妮沒說話,只是淡淡的看了聶金枝一眼。
聶金枝被親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裡更是有種異樣的感覺。
話說自從親爹出獄後,他看起來雖然還跟過去一樣強勢、霸道,但卻沒了底氣。
對上兒女的時候,又是面對大一些的幾個孩子,他更是帶著愧疚與心虛。
至少在聶金枝的印象裡,最近三四年,親爹從未在她們姐妹幾個面前挺直過腰桿子,就更不用說流露出這種威嚴的眼神了。
“老大,聽說你評上了六級工,工資也漲到了七十八快五?”安妮沉默片刻,才悠悠的說了一句。
聶金枝心裡警鈴大震。
好好的,親爹怎麼忽然提到了她的工資?
難道老爺子又想跟她要錢了?
這位可是石頭縫裡都能榨出油來的主兒啊,直到現在,聶金枝都還記得當年她結婚的時候,親爹跟公婆討要鉅額彩禮的模樣。
彩禮要了那麼多,卻只陪嫁了幾床被子,讓向來好強的聶金枝著實在婆家人跟前丟了一回人。
每每想起這件事,她心中就充滿了對親爹的埋怨。
後來,親爹更是犯了那樣的錯誤,害得她也跟著沒臉。
她雖然沒有被打回原籍,可在廠子裡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當年的先進就沒有被評上,各種活動、福利,也都沒有她的份兒。
被這般不公平的對待著,她卻連個牢騷都不敢發,唯恐被人揭發,說她對國家、對領導心存不滿什麼的。
就是回到家裡,向來對她高看幾眼的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居然也敢給她甩臉子!
從小到大,聶金枝都是個要強的人。
她是家裡的老大,父母最疼她,也依仗她,妹妹弟弟們更是被她管著、罵著長大……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有了一個壞分子的親爹,她彷彿比人家矮了一頭,別說別人會差別對待她,就是她自己,心裡也沒有底氣。
這樣的出身,一直影響著她。
直到特殊時期結束,她的境況才略略好轉了一些。
否則,憑著她的資歷和能力,她早就評上六級工了,何必等到今年?!
“嗯。”聶金枝心裡戒備,含糊的應了一聲。
“不錯,聽說你男人也升了官,成了車間副主任?”
安妮彷彿沒有看到聶金枝那防狼一樣的眼神,繼續淡淡的說道。
聶金枝又是一驚,看向安妮的目光都充滿敬畏。親爹這訊息夠靈通的啊。
自家丈夫升官也就這半個月的事,因為還沒有正式下檔案,親戚朋友什麼的都沒有通知。
也就他們自己家的人偷偷樂呵樂呵,聶金枝連妹妹們都沒說,就怕到時候再有什麼意外。
親爹整天呆在縣城裡,他、他又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