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老張家確實沒有分家,可你們上交的錢又有多少?”
安妮一指縮在角落裡的張大河和李來娣兩口子,“老三和老三媳婦是家裡最能幹的,兩個人每天都能拿到滿工分。去年咱們鬧旱災,地裡減產,糧食沒有分多少,錢也是打得白條。”
安妮咬字清楚、思路通暢,一點點給眾人算賬,“前年收成好些,一個工(即一天十工分)可以換兩毛錢,一個月也才六塊錢,一年下來七十二塊錢。也已經是咱們村拿得最多的人了。”
圍觀的人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張大河夫婦。
這兩口子啥時候被人這麼注視過?
頓時嚇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了,人更是不住的往後退。
眾人暗暗搖頭,唉,張老三和他媳婦能幹是能幹,可太老實了。
命又不好,連個兒子都沒有,難怪被張家當成老黃牛使喚。
可就是這麼能幹的人,一年到頭,也只能掙七十多塊錢,這還是碰上年景好的時候。
安妮又指向張大江和張大根,“你們幹活不如老三,每天只能拿到六七工分,一年下來,也只有拿到五十來塊錢。女人更少,每年不超過三十塊錢。”
張大江有些訕訕的。
張大根還好說些,到底年齡小些,幹活拿不到滿工分也屬正常。
可他這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每天只能拿到六七工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不是他沒能力,而是在躲懶。
有那力氣,還不如農閒的時候多去山裡轉轉,然後攢點兒私房錢哩。
安妮越說越有氣勢,只見她右手一劃拉,將張家人全都點了一遍,“你們加起來,一年也才不到三百塊錢。可我男人呢,每個月二十六塊錢,一年就是三百一十二塊錢。比你們所有人掙的都多!”
此話一出,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倒是都聽說張大海在部隊幹得不錯,每個月都有津貼拿。
但從沒有人仔仔細細的給張大海算過。
乍一聽安妮這麼一算,眾人都吃了一驚:好傢伙,張大海這麼厲害啊。一個人就能抵得上一家七八口人。
一年三百多塊錢,這是什麼概念啊。
這年頭,一個雞蛋才兩分錢,一斤豬肉也不過六七毛錢。
三百塊錢,足夠一家十幾口人舒舒服服的過一年哩。
“那、那又怎麼樣?我兒子有本事,能賺錢!”牛老太終於反應過來,梗著脖子嚷道。
“是,張大海確實有本事,他也是你兒子,可他還是我男人,我四個孩子的爹!”
安妮似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我和張大海結婚十一年,他就回來了四次,每次在家裡就待十來天,十多年下來,我們兩口子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兩個月。”
“我這是嫁人,還是守活寡哪。生孩子我一個人生,帶孩子我一個人帶,半夜裡有個頭疼腦熱、孩子有個不舒坦,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人。”
“當初可是說好的,等他提了幹,就讓我和孩子去隨軍。前年他就有資格申請隨軍了,結果你們為了要錢,硬是攔著我,不讓我去。”
“你們也太狠了,為了錢,就讓我們夫妻分離、一家不得團聚啊。我家兒子閨女都快忘了自己親爹長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