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贊畫的臉色也是相當難看!
羞辱,真是強烈的羞辱!
天色漸黑,鼓起勇氣出去哨探的明軍哨騎確定了女真人已經撤走,趙率教下令派出人手去搬抬屍體,打掃殘餘的戰場,主力回到臨時軍營駐紮,同時決定多派兵馬戒備,防止女真人不太可能發起的夜襲。
好在女真人只出動了一千多人,估計也是顧慮雙方的人數實在相差太大,明軍又擺出死守防禦的姿態,加上暴風雪突至,算是有驚無險的結束了這場戰鬥。
在將士於雪地上挖坑掩埋屍體的時候,趙率教對錢贊畫一本正經的道:“十三山所言建虜防禦放鬆,人數減少的情報,看來不準。”
錢贊畫不置可否,說道:“距離雙方約定的會師點還有十里以上的路程,要是能抵達預定戰場與十三山團練兵馬會合,才能知道是真是假。”
“不必了。”趙率教手一揮,沉聲道:“斷然不可能,建虜敢率精騎主動出擊來壓迫本將和部下,說明還是有相當強的實力。這種情形下本將不可能再率部下前行,置將士於險地。我遼鎮自從與虜交戰以來,野地浪戰吃虧太多了!”
錢贊畫忍不住道:“若這般,豈不就是一直放著十三山不管不顧了?”
“山上糧草尚可支撐數年。”趙率教沉聲道:“現在冒險浪戰,置大軍於險地,豈是智者所為?”
錢贊畫喃喃道:“若不敢野戰,關外復土再多,有何意義?”
趙率教感覺有一些難堪,事實就是這樣,收復了大小淩河,建城立堡,再修幾十個大型軍堡駐軍,再修前屯右屯和錦州等城,復土數百里,但如果所有的明軍都如眼前這樣,各部根本不敢與虜騎野地浪戰,遇敵退縮不前,收復的失土又有何意義呢?
但這事兒,趙率教也不敢這麼說。
事涉幾百萬的軍餉,加上深陷在遼鎮的人脈之中,比如趙率教現在的左膀右臂都是遼鎮人,他自己也在遼鎮經營多年了,軍戶土地依附關係都是遼鎮的,所以雖然是客將也被關寧集團吸納進來了,算是和滿桂一樣從宣大把關係轉到了遼西,如果做出什麼事或說出什麼話有悖於這個集團的利益,趙率教知道自己的下場定然不妙。
雖然他已經是加銜總兵,位高權重,不過要想更進一步,或是保留現在的局面和地位,就必須得到遼西將門集團的認可。
這個集團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潛實力,足以令趙率教這樣身份地位的人都深為忌憚了。
趙率教抱拳道:“請贊畫稍加回護,末將必有厚報。”
錢贊畫剛到軍營就笑納了趙率教給的二百兩銀子,底下的厚報估計不會低於千兩。但高第再三警告,在前方看到的東西不能隱瞞,否則多方查實之下不僅會叫幕僚把銀子吐出來,還會送去官府法辦治罪,多年的情份也顧不得了。
以高第在地方多年的經驗,幕僚也沒有太多把握能瞞騙過去,當下錢贊畫苦笑道:“就算在下能儘量美言,但貴鎮兵馬不能野戰總不能瞞了上頭,否則高經略再強行下令救援十三山,將軍何以為報呢?”
趙率教沉默不語,他的部下在明軍中已經算是精銳了,因為他不怎麼喝兵血,對部下也很體恤,鎧甲兵器最為精良,所以部隊的機動性很強,算是上下一心,能令行禁止。
這也是趙率教在崇禎二年皇太極入關時能飛速趕到的原因所在,別的遼鎮兵馬還在路上慢騰騰走的時候趙率教已經帶著本部兵馬飛速入關,堪稱飛將,結果薊鎮守將因為趙率教來的太快產生懷疑,害怕他是與建虜勾結一起入關,拒絕他率部入城,趙率教被迫率部在城外與女真人會戰,一戰之後其部被徹底消滅,趙率教本人也戰死陣中,全了名節。
若說與建虜在野地浪戰,趙率教現在真的沒有絲毫信心。
再給他兩三年的時間,練成千人以上的內丁,加上別的將領配合,還敢稱量一下建虜的實力如何,現在如果大軍繼續前行,趙率教估計明天就會有大量逃兵,一交戰就會整營崩潰,絕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這是明軍的訓練方式帶來的結果,訓練毫無用處,銳利的兵器和厚實的鎧甲不能提升士兵的戰意和信心,只有在戰鬥中不停存活下來的老兵才有可能上陣搏殺,不是因為老兵更勇敢,而是老兵知道在有的時候逃跑反而會死的更快。
“總之請老哥多多維護。”趙率教連連拱手,一副賴上了錢贊畫的模樣。當然,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千兩銀子必定要悄悄奉上,不然這不僅沒有人情,還會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