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德初看之下,已經對榆林的情形相對了然,果然朝廷其實是有棄守的打算。
一旦兵戈大起,薊、遼、宣、大、陝西、山西,這些軍鎮和城池可以慢慢固守,而甘肅,榆林,這些地方看來是倉促之間很難守住。
但只要守的住宣府,大同,朝廷可以徐圖恢復,不必著急。
對和記之戰,朝廷也並非沒有高人,緩急難勝,可以用拖字決……和記不似女真人那樣有自己的地盤和傳承,其部下皆是大明人,其利潤多來自大明境內。一旦交戰,則斷絕貿易往來,斷和記商貿,則和記斷了收入,其財力也一樣無以養兵……女真人是以戰養戰,以屠殺掠奪激勵八旗士卒,而和記與女真不同,對後勤軍需和財力的需求猶在大明之上……這一點大明君臣還是看的出來,並且有所主張。
趙立德躊躇片刻,問左右道:“可有關係能當面見這李鴻基?”
“有。”一個軍情員答道:“我們與城中一個姓吳的把總相熟,李鴻基與吳把總相交莫逆,吳把總經常勸他從軍,李鴻基不願意,這事一直沒成事,兩邊只當是說笑話。”
“從軍?”趙立德笑道:“人家當驛卒雖然也辛苦,報酬卻比當兵好的多了,這吳把總也是能說笑話。”
“不然。”軍情員道:“吳把總的意思是他自己的那隊人和李鴻基相熟,也服他。吳把總老了,打算辭官,把他那隊人交給李鴻基來帶,直接推舉李鴻基當把總。”
“這事能成麼?”
“能成,上頭有兩個千總和一個姓王的守備都熟知李鴻基為人,知道他得軍心,能力也夠,要是他願意,直接就能幹榆林鎮的把總。”
“原來如此。”趙立德搖頭一笑,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這種推舉的把總不過兵部,其實是軍鎮的私自任命,所以也算不得什麼正經武官。
“這人了得。”趙立德進一步瞭解之後也是擊節讚歎,說道:“見過王二,王嘉胤等人,不過了了。這姓李的,是豪傑,潛龍。無怪大人叫我們關注他,原因在此。不過,只是如此,似乎還是不太值得……”
趙立德身側的軍情員陰沉沉的道:“如果大人有擔心,不如……”
“不可。”趙立德擺手道:“這是大人叫關注的人,並不是叫殺了他。我看大人知道其非善輩,殺了是省事。但如果將來能用他,這人又有大用,所以要叫我們看著他,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是我們能控制的事情……這才是大人的真實用意吧。”
如果張瀚在此,一定會在趙立德肩膀上重重一拍……這廝真是七竅玲瓏心,怎麼就把自己的心思猜的如此準確?
確實,李自成是一個相當強悍的人,張瀚認為,明末群雄影象中,如果推舉全面的能力第一,甚至還包括運氣的話,皇太極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其次就是李自成。
皇太極不必多提了,李自成的經歷也是同樣波瀾壯闊,充滿傳奇色彩。
大明計程車大夫,其能力,經歷,成就,多半有脈落可循,比如孫承宗,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明末除了女真一方外,大明這一邊,缺乏真正的良將,倒是士大夫群體之中,英傑輩出,但除了盧象升文武全才外,孫承宗長於治政而短於軍務,洪承疇性格中懦弱的一部份使得他成就相對有限,孫傳庭也是性格有缺,最終的下場極為悽慘。而明軍將領,不管是祖大壽還是吳三桂,或是江北四鎮,又或是左良玉之輩,根本就是一群鼠輩。
所謂北宋無將,南宋無相,是說的北宋優秀計程車大夫輩出,而良將不多,曹彬之後,只有一個狄青而已。而南宋,不管是赫赫有名的中興四將,又或是孟珙等人,都是不世出的名將,可謂將星璀璨。
南宋諸將,不僅長於戰陣,可以統率重兵集團指揮大規模的戰役,而不似明軍將領,只配率領千多人的家內衝陣博殺,而且南宋諸將,可以武亦可以文,不僅岳飛出色,其餘的將領也有很多可稱為儒將。
正因為讀書明禮,南宋將領知道民族大義,或是知道自己的成就頂點在哪裡,不必給異族當狗就能獲得富貴,並且綿延百年,惠及子孫。
而明之諸將,豬狗耳。
李自成,雖然起於草莽,但擅長學習,其三十之前,也會任俠使氣,在軍營飲酒享樂,甚至飲酒誤事。三十之後,確立志向,從此樸實無華,終年以箭衣笠帽騎馬跨劍示人,農民軍領袖多喜醇酒美人,張獻忠和羅汝才已經足夠強悍優秀,仍不可免俗。只有李自成,不飲酒,不擺宴,不留珠玉黃金,皆賜給將士,也不廣求侍妾,所以三十多歲膝下無子,只有一女和侄兒族人……自此將士知道李自成胸懷大志,草澤之間的那些心懷異志之人也知李自成能成大事,所以先後有不少才智之士投奔。
這才是成大事的英雄,若不是政治上有短板,李自成的成就不下皇太極,甚至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