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維華急步走出黃府大門,夜色已深,黃府下人早就用長杆把掛在高處的燈籠點燃。微風吹拂,叫人感覺陣陣涼意,畢竟已經是深秋,漫長的冬季隨時可能會到來。燈籠搖擺著,昏黃的燈光並不太明亮,但在一片漆黑之中,這些燈籠的亮光還是給了他不小的幫助。最少,在一出門的瞬間,霍維華就看到了牽馬站在大門外栓馬石邊,靜靜看向自己的盧象升。
霍維華微微一笑,到盧象升身邊拱手道:“盧大人似乎知道下官要過來?”
“我不等霍大人的話。”盧象升神色從容的道:“恐怕今晚宜興會館又要來個不速之客了。”
話並不太客氣,霍維華卻不以為意,打了個哈哈,說道:“情非得已……既然盧大人有所感,應該是知道下官是為何事而來?”
“你的意思我大約知道……”盧象升皺眉道:“你不是那種跑來撞席閒談的人,黃幼玄他們都還不是管事的人,想來想去,霍大人也就是為我而來。再知道張文瀾回新平堡住,我的陽和城距離他不過幾十里,霍大人的用意,不問可知。”
“和明白人說話就是輕省。”霍維華讚了一句,不過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他緩緩道:“此前盧大人提出要五萬兩錢糧練兵,所費太多,戶部沒有應允。”
盧象升點頭道:“確實,不過我也知道朝廷近來增大了修築宣大長城敵臺和薊鎮防務的開銷,另外要多造火器,王恭廠的損失不小,要儘快彌補回來。沿邊的敵臺堡壘需要多放置火器。眾所周知,和記打仗是以火器為主。只是人家的火器精良,比我們的要堅固耐用,銃手和炮手又多加訓練,不怕損耗,是以沒有錢糧就練不成兵,無兵則修城牆何用?”
盧象升畢竟才到而立之年,總是有滿腔熱血和滿腹的牢騷,此時看到霍維華這樣中樞裡的人,自然是牢騷滾滾而下。
霍維華神色如常,他聽到的抱怨甚至攻訐都太多了,盧象升已經夠客氣。
“朝廷總要有所側重……”
“我聽說還要加強京營?”盧象升譏嘲道:“這潭死水就不要攪了吧,不知道要攪和出多少死魚爛蝦。”
“誠然。”霍維華道:“整理京營戎政是幾個太監和勳貴們提出來的,內閣諸閣老都表態反對,皇上也知道操切不得,只能指示他們清理兵額,多加操練,四衛勇營要掌握好,別的事也就不提了。”
“這樣還好。”盧象升怒氣稍解,說道:“要是什麼都想做,朝廷現在歲入千萬,增長四五倍上去再說。”
“錢糧確實是最要緊的……”霍維華斟酌著道:“盧大人所要求的錢糧此時還是感覺太多,也確實是沒有辦法顧此失彼……”
眼看盧象升又要怒,霍維華趕緊道:“時也勢也。張瀚要回新平堡正好是一個極大的契機和變化,不管天下人怎麼想,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抓住這一次的機會。錢糧上頭好說的很,內閣會向戶部打關照,頭期就先撥付五萬兩白銀和十萬石糧食,還有工部造的一些合用的火炮和鳥銃。甲冑沒有多少,我問了一下,能撥付五百領對襟棉甲,二百領左右鎖甲,五十領左右的鐵甲。如果組建兩到三千人左右的營兵,這些甲也將就夠使了。還有刀槍,弓箭,牛皮盾牌,這些事物都會盡量撥給。”
盧象升知道對方必有所要求,但越聽就越是心驚。
五萬兩銀和十萬石糧,在現在的朝廷已經是要擠才能擠的出來的鉅額款項。可能對遼西和東江都會有影響。
朝廷家大業大,用錢的地方也是太多了,戶部原本就不是巧婦,更難為無米之炊。
“朝廷希望盧大人在半年內練成三千左右的正兵營營兵,就算比不上內丁,也不要和現在的營兵相似,平時象乞丐叫花子,拉上戰場開撥那天可能就譁變,到了戰場聽到戰鼓聲就尿褲子,看到敵騎就開始轉身逃走……”
“朝廷既然知道弊病,何不早點設法足兵足餉?”盧象升也並不客氣,他要去的地方是大同鎮,歷來出強兵的地方,而且盧象升感覺,論士兵和將領的忠誠,宣大兵比遼西兵要強過百倍。
“說到底還是錢糧二字鬧的。”霍維華嘆口氣,說道:“不管怎樣,朝廷對盧大人寄予厚望總是真的,最少盧大人的部下是稱的上足兵足餉了。”
“未可稱甲堅兵利。”盧象升道:“五百領綿甲,二百領鎖甲,五十領鐵甲,還是按三千人四百內丁來給,這樣的營兵和此前的有什麼區分?要想大同真出強兵,最少給八百領綿甲,三百領鎖甲,百領鐵甲,三兵有一兵披甲,去掉弓手,火兵,差不多有點強兵的模樣出來。”
霍維華知道眼前這人相當精明,不好糊弄,而且到了地方肯定還會想辦法蒐羅地方武庫和向巡撫要錢糧兵器甲仗,但能在朝廷中樞多要一點,眼前這人也定然不會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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