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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前的一幕並沒有瞞過大明欽使的眼睛,護衛的武將就在大殿兩側站著,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打量著張瀚……這個人已經成為大明的傳奇,從小商人到大商人,小武官到高品武官,然後從大明的武官商人再到草原之主……眾人都不是傻子,剛剛跪下行禮的可是俺答汗的嫡重孫,土默特部的大汗,土默特現在雖然很慘,但好歹還是草原上的一大部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還是大明的順義王,這樣的身份還是跪在張瀚腳下,這幾日在城中他們又聽說了土謝圖汗殺馬盟誓,眼前這人在草原上的地位還用多說?
就是這座宏偉的汗宮,張瀚其實就是真正的主人,各人看到張瀚慢慢走過來,情緒居然都有一些緊張!
徐石麒也一樣緊張,他手中的聖旨是絲布的,聖旨的形式有多種,有的是真正佈置政務的,只是普通的紙張書寫,有的是封贈誥命,用的就是講究的綢布,他手中的就是這種。
現在徐石麒不擔心別的,他已經在擔心是否能順利完成傳旨的任務了。
“臣拜見欽使。”
張瀚大步走到徐石麒身前,距離數步距離後停步,拜舞下去。
不知為何,徐石麒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居然有一點感動!
人的這種心理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傳旨物件,徐石麒不會有什麼感覺,張瀚做的就是臣子應該做的,這是很普通的禮節,然而眼前跪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者,自漢唐以降,有哪個漢人敢拍著胸脯說能佔據草原,使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臣服,這事兒就算是當年的大明成祖皇帝也沒有辦到,五次征伐不過是在草原上武裝遊行,毫無效果。按大明當時的國力來說當然也能在草原上築堡,不過從成祖年其後數十年,大明的精力是在沿農耕區域和草原區域的分界線修補新築長城,建了幾千個敵臺墩堡,並沒有想起來要把這些東西延伸到草原。
軍制,施政的效率,決心,財力,這些東西並不是王朝越大就能做的越好,有時候卻是恰恰相反。
徐石麒現在一點不敢輕視拜伏在前面的人,他甚至有意側開了一下身子。
張瀚拜伏的是眼前這一份聖旨,徐石麒不敢怠慢,迅速宣讀。
旨意很正統,出自內閣潤飾,駢四儷六,十分講究文法,不過朝廷的旨意里根本聽不出欣喜和驕傲一類的情緒,擊敗蒙古,攻克青城,在朝廷那邊似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一樣。
事實上誰都知道拿下青城的意義,就象當年蒙古人在俺答汗的率領下圍住京城,但他們拿不下來,對大明這種龐大的帝國來說還是不小的恥辱,就算是開馬市也是迫不得已,而今事隔數十年,結果是大明的臣子拿下了青城,如果不是張瀚自行其事,而是在體系內做這樣的事,比如張瀚是一個副將或參將,奉巡撫之命反擊,一戰下青城,朝廷的反應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遮遮掩掩的背後,其實反而是掩飾心虛,朝廷的軟弱無能昭然若揭。
在聽旨意的時候,張瀚只是心中感慨,內閣中人的見識其實不如二十不到的天啟皇帝,要按皇帝的意思,贊張瀚之功,賞張瀚爵位,大大方方的把功勞攬下來,這樣的效果要比這份旨意要來的好的多。
張瀚如果領旨謝恩,日後再舉反旗,事上的人會怎麼看他?
就算張瀚自己,如果朝廷給足了封賞,就算私下做一些限制的小動作,張瀚也不能怎樣,甚至在考慮很多事情的時候,也要考慮到這一份恩義。
並不是說張瀚拘泥,食古不化,而是現實的考量。
朝廷和天子這麼看重,天子親自施恩,如果張瀚還是一意謀反,底下的人會怎麼看他?有些事情,不光是考慮實力,也得考慮人心。
一尺深的水,一躍可過,但不小心就能摔進水溝裡淹死,古往至今,不知道多少英雄豪傑死在了“不小心”上頭。
張瀚起身後,李慎明小聲道:“這樣看來,將來大義名份都夠了。”
“還不夠。”張瀚小聲道:“天子畢竟還是施以恩賞,大面上過的去,仍然算是對我有恩。”
“恭喜左都督。”徐石麒宣讀完畢後,一個錦衣衛指過綢布聖旨,交給了張瀚。
張瀚抱拳微笑:“徐主事辛苦。”
一般的進士官員都有些傲氣,何況是浙人東林黨加新科進士,又是六品主事,進士最好就是入翰林院,其次是都察院行取御史,再次便是任部職,再次是其餘職位的京官,這人能任部職,就算沒有辦法入翰林,將來不能入閣,前程也不可限量,估計傲氣是肯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