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宏便將張瀚打算把荷花許給梁宏的事說了,說到最後,梁宏沉吟著道:“荷花聽說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抄家發賣才當了丫鬟,東主既然許給你,定然也是完壁之身,只是畢竟她現在只是丫鬟,東主說陪嫁會很豐厚,咱們家主母很疼這丫頭……”
“老叔你想啥呢?”梁興瞪大眼道:“這是東主看的起咱,現在咱們的這地位,說起來全是虛的,都是東主賞的,他家的丫鬟咱能當尋常的丫鬟來看嗎?”
這事兒張瀚也確實是如梁興說的這般考慮,他的丫鬟當然不能當普通的丫鬟來看,這種聯姻就是上位者對屬下的一種恩結手段,不是普通的婚姻,若是張瀚在此,必定會誇一句梁興大有進步了。
梁宏嘆道:“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叔是老了,日後就看你們這些後生的了。”
……
“阿成臺吉,你這樣的做法叫我十分為難啊。”
銀錠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盤腿坐著也是一點兒正形沒有,身子一抖一晃的,叫人感覺他隨時可能會倒下來。
被他質問的阿成卻是端坐著,體態十分鄭重,臉上的神色也是從容淡定。
這時的阿成當然不會穿著明朝的官袍,上次他護送佩特林出使,在京師耽擱了幾個月,來回花的時間也不少,待他回來時張瀚早就離開土默特部繼續往西了,後來阿成把佩特林送到漠北,由車臣汗那邊接手,他自己才帶著隨員回到部族之中。
有訊息說俄羅斯那邊對大明的貿易商道十分感興趣,沙皇可能會再次派來更正式的使節,這些事阿成不怎麼關心,他感覺這事和蒙古人沒有太大的關係。
銀錠質問的事阿成倒是十分上心,他對張瀚本人沒有意見,甚至隱隱有些欣賞,但阿成這樣的久在上位的臺吉,做事不會從感情的角度出發,而是隻出於實利。
“咱們又不是不和張東主做生意了。”阿成向坐在上首的卜石兔汗欠了欠身,這才回首對銀錠正色道:“咱們草原上的財富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馬匹從小馬養起,培育成戰馬要花費多少精神,羊群和牛群也要費心力照顧,皮毛是辛苦積攢出來,這都是我們蒙古人的財富。我們這些臺吉,各有自己的部民,他們把自己辛苦攢出來的東西拿出來,敬獻給我們,他們要的就是茶磚和漢人的糧食,蔬菜,水果,布匹,藥材,這些確實是好東西,咱們自己沒有,以前咱們用搶的,後來合不勒汗覺得搶掠太費事,也不一定搶到多少,還得死傷部眾,這才接受了明國的敕封……”
銀錠一臉不爽:“阿成臺吉,說遠了……”
“不遠。”阿成還是很從容的道:“我說的意思是咱們和明國才息兵幾年,咱們蒙古人的朋友只能是蒙古人。和張瀚就是這樣,無非就是從利出發,那個範永斗的貨便宜,咱們為什麼不買他的?有便宜的不要,去買貴的,銀錠臺吉這是從朋友的角度做事,還是從我們蒙古人部族的利益做事呢?”
銀錠大怒道:“和張瀚還有和裕升的合作是大汗點頭首肯,若是咱們出爾反爾,蒙古人的信譽還怎麼算?我和張瀚是有私交,我們和明國曾經是敵國,現在我也不是和明國交朋友,只是和張瀚這個人交朋友,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阿成不理銀錠,對卜石兔欠了欠身,說道:“這事還是大汗拿主意吧。若說不準我與範永鬥打交道,那麼我就不買他的貨了。若說各部可以自己處理這樣的事,銀錠臺吉和別的臺吉當然可以繼續買和裕升的貨,我也能買范家商行的貨,大家各不干涉。”
卜石兔汗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範永鬥最近派人到青城來了,也送給他大批的禮物,十分昂貴,誠意也很足。
而且范家的人身段放的很低,不象張瀚有了那木兒臺臺的支援,對土默特部有點盟友的感覺,況且卜石兔汗知道張瀚一路到遼東,和女真人也會盟了,這樣的人物他感覺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不象對範永鬥,卜石兔感覺可以控制這個明國商人。
但張瀚也是在關鍵時刻支援過自己,卜石兔也覺得有點愧疚。
最關鍵的就是阿成身後有歹囊臺吉和素囊臺吉,他們也是從范家商行進貨,因為對張瀚的敵意,他們肯定更願意和範永鬥合作。
卜石兔汗終於道:“我雖然是大汗,但也沒有權力禁止各部與商人交易,若是這樣各部恐怕都不會太服氣。銀錠,你向張瀚解釋一下吧。”
銀錠深深看了卜石兔汗一眼,慢慢站起身來,沉聲道:“背信棄義不是我們蒙古人的做事的規矩,既然大汗這麼說,我亦無話可說,不過我有言在先,張瀚不是那種坐視壞事發生而毫無辦法的人,我怕各位日後免不得還得去求他,到時候可能會很難看!”
阿成道:“明國只是收縮官市,我看遼東的女真人未必能鬧出多大動靜,可能明國再次集結大兵就會被平息,到時候馬市正常,我看咱們也用不著太看重走私的商道!”
雙方說話還是平心靜氣,並沒有吵鬧,不過已經形同決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