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靈色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她嫁給葉承樞,不,是距離葉承樞回到江南省之前很久很久的事情。那時候省裡照顧這些老首長,想要給他們重新安排一片距離市區稍微近一點的地方住,交通便利,周圍的設施也比較齊全,尤其,是離省醫院近。因為老首長們年紀大了,身體都不太好。
現在的大院有點冷清,沒什麼人住。那都是因為很多的老首長,都搬去了新的大院。就像諸遊他們家,就從老大院搬去了新的大院,權子墨的爺爺,直接去了京城的退休幹部所居住。現在的大院,可比不上前兩年。前兩年,那別提多熱鬧了。一吃過晚飯,都是老戰友們約出來散步聊天,熱鬧極了。
大家陸陸續續都搬走了,只有老爺子,固執的不肯離開。靈色在想,老爺子或許是留戀部隊,所以才不願意搬走的吧。新的大院,條件設施肯定都比老院子好。但是,新的大院,就沒有這些小戰士們巡邏把守了。都換成了高階的安保公司的安保人員來巡邏。
“老爺子很喜歡看這些小戰士麼?”靈色下意識的將心裡的話脫口而出。一說出口,靈色就有點後悔了,怕自己多嘴惹了老爺子不開心。
不過老爺子到沒有不高興,他輕輕的嗯了一聲,笑著衝路過的小戰士點點頭,這才道:“是啊,看到他們,總想起來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會想起很多的往事,很多的老戰友。大部分,都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唏噓人生。
“我記得,公公年輕的時候好像也在部隊待過啊。”靈色不太害怕老爺子之後,就開始慢慢的跟他聊起來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兩人已經走到了大院裡的小花園中,這裡沒有了那些巡邏的小戰士,說話比較方便。
“南川去了部隊之後,只剩下了我跟你奶奶。她身子骨一直不好,連家門都很少出。可是那陣子南川不在家了之後,她每天都會讓我陪她在大院裡走一走,說是看到了這些穿軍裝的小戰士,她想到了南川。看看他們,就當自己看到了南川。”
“哦,我忽然想起來了,葉承樞跟我提起過一件事。”靈色笑笑,說道:“葉承樞說,當時又一次公公回家,穿著軍裝,手裡提著給您二老帶的禮物,老遠公公就看到了奶奶,他喊了一句媽,結果奶奶愣是沒認出他來。葉承樞說,公公好像為此還鬱悶了很久呢。覺得兒子出門了幾個月,怎麼一回來,媽媽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你奶奶不是沒認出南川,是不敢認。”從靈色的角度向上望去,老爺子的眼角好像有點溼潤。
老爺子回憶的道:“你奶奶那陣子沒事了就會搬個小馬紮坐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巡邏的小戰士。老遠,她就看到了一個穿軍裝的人,跟南川的體型很相似。你奶奶跟我說,她當時都看呆了。結果人家跟她說了什麼,她都沒聽到。就一直看,一直看。她根本沒想到南川會忽然請假回來,她只以為那是陌生人。她不敢去看那人的長相,生怕看到了模樣,不是她的南川,她失望。”
靈色下意識的嘆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
“所以後來南川想讓承樞也去部隊上磨礪一番,讓我給回絕了。”老爺子說到這裡,難掩驕傲,他道:“就算不去部隊上磨礪,承樞照樣是最優秀的。因為我從小都用部隊上的規矩來規範他。部隊上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睡覺,我都嚴格的要求承樞。現在看看,我當年還是有點先見之明的吧?”
有幾分求表揚的意思?
看著老頑童的葉震裘,靈色抿了抿唇邊的笑意,點點頭,“是啊,老爺子很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就用部隊上的規矩要求葉承樞,避免了他真的離開家去部隊。”
“承樞是我最用心栽培的孩子,連南川我都沒有太管過他,只有承樞,傾盡了我所有的心血。”
“葉承樞很爭氣,他很優秀。”靈色發自內心的說道:“外邊的人只要一提起他,都會比大拇指,說一句葉特助厲害的很。”
“丫頭,我問你,嫁給承樞,你自豪麼?”
靈色想了想,緩緩的搖頭,“相比於自豪,嫁給葉承樞之後,我感受到更多的,還是溫暖。”
葉震裘沒說話,只是揚了揚眉頭,示意靈色繼續。
她道:“自豪,當然自豪了。葉承樞是什麼人,是我這輩子都高攀不起的人。能跟他作朋友,那都是極大的榮幸,更何況嫁給他呢。我很多次的問我自己,我何德何能,可以嫁給葉承樞為妻?他那麼優秀,我憑什麼。”
“那你想到了麼?”
“沒有。”靈色苦笑一聲,隨即勾起嘴唇,笑著道:“因為一直想不通,我索性就不想了。所以我才說,相比於自豪,嫁給葉承樞之後,我感受到更多的,還是溫暖。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我的一切,他都會提前安排好,跟他在一起之後,我好想成了個廢人,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用考慮,只要安安心心的接受就好。說實話,一開始我還有點不適應呢。心裡總覺得很患得患失。”
“現在也還是患得患失的很。”老爺子一針見血的說道:“不過以前你患得患失,會拒絕承樞,抗拒他。害怕他有一天收回了對你的好,你無法接受。現在嘛,你倒是不抗拒承樞了。但是怕他離開你的心情,一直都沒有放鬆過。”
靈色苦笑連連,“爺爺,葉承樞那樣的男人,我就算是跟他結婚十年,二十年,我怕他離開我的心情,恐怕也無法放鬆才是。他太優秀了,我沒有自信。”
“你這倒是實話。”老爺子笑笑,指了指前邊的花壇,在靈色的攙扶下兩人走了過去,坐在花壇上。
“丫頭,你有一顆畏懼之心。這是我最欣賞你的一點。”
靈色一愣,隨即皺起眉頭,搖搖頭,“不懂。”
“不懂沒關係,以後你慢慢就懂了。”老爺子伸手揮了揮空中的小蚊蟲,漫不經心的道:“不管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一顆畏懼之心,一定不能丟。一個人,若是沒了怕,那他什麼事都敢做的出來。”而姚筱晗,恰恰就缺少一顆畏懼之心。看她做的那些事,好聽點叫有魄力,可說到底,不就是她沒有畏懼之心,什麼也不怕麼?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是這個意思。他什麼也不怕,就沒什麼可以約束於他。這樣的人,最可怕。這一點,姚筱晗與她父親是如出一轍。
“你今天的表現,我很滿意。沉著冷靜,不慌胡亂,有那麼點葉家少夫人的氣勢與威嚴。可當你看到我的時候,你還是會怕,會敬。這就說明,你是有一顆畏懼之心的。丫頭,我對你,很滿意。”
一句‘丫頭,我對你,很滿意’差點讓靈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