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的狂妄一半是蓄意的,另一半很複雜,有生氣的成分,也有給眾人看的意思,悲催的絡腮鬍子小海也只能繼續悲催,兩名從人群中擠出來的保安,一人抬手一人抬腳給扔出去,今晚柳青青不在,無疑給龍騰酒吧布上一層疑雲,名義上的經理劉飛陽是這裡最大的官,在他盛怒之下,眾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一場鬧劇看似就這樣解決。
他並沒辦公室裡繼續停留,因為最近他發現鼻子特別敏感,說是跟狗一樣也不足為過,可能是在農村生活太長時間,青山綠水養的嬌氣了,最刺鼻是焚燒玉米秸稈的味兒,來縣裡不到兩個月,對他以前沒聞過的氣息非常敏感。
安然的淡香、曹武廟的汗味,現在閉眼睛都能準確分辨出來。
路過大廳時,張曉娥剛剛唱到最後一首歌,見到他也就不唱了,扔下麥克風跑下舞臺,推開人群準確的到達劉飛陽身邊,挽住胳膊。
剛才恰好是兩首歌中間休息,時間不長,卻也足夠讓她站在人群后方欣賞劉飛陽的嗓音,這是她除了喝醉酒的客人之外,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麼喊,覺得特別爺們兒。
柳青青發怒也是冷冰冰的聲音,吳中發火時只會眯著眼把聲音降低。
她抬頭看著劉飛陽,眼睛呼扇呼扇,眼睫毛長度不遜色小海,卻要比那誘惑的多。作為一心想當金絲雀的女孩來說,最起碼的察言觀色還是懂的,對於總共十萬元的上床獎金隻字未提。
劉飛陽走到門口,身後有多少道目光盯在後背上一清二楚,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他已經時刻做好這種準備,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燒的不算綻放紅光,呈燎原之勢,卻也向所有人證明他的存在。
要不然,沒必要在一個連自己性別都無法分辨的人身上動這麼大幹戈。
出了門,今夜的風就有些春風的味道,不再似以往那麼淒寒,馬路上沒車,除了時有時無的路燈之外,並無半點其他。他停到臺階上沒下去,到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什麼柳青青喜歡站在這裡,看前方只有寥寥星火,看左右漆黑不知歸途,再想想身後更加錯綜複雜,站在臺階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會掉下去,讓人覺得空靈,能進靜下來。
他不喜歡感慨人生,認為日子一天一天過就可以,凡事急不來,農村有句老話:虎人跟命鬥,傻狗攆飛禽。
然而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走,在他畫的那張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關係網中,這個張宇重複提及三次,在柳青青的集合,在吳中的集合,還有一種是,與客人最為熟絡,最能為酒吧拉客的集合。
看上去,無論從各方面來講都沒有拿他開刀的必要。
但這個自認為功高蓋“主”的傢伙卻忍不住要蹦出來當出頭鳥。
下意識從兜裡掏出煙,張曉娥非常會抓住時機的把她新買的打火機拿出來,是鋼質的,燒油的那種,上面還有幾個洋字母,花費她不少大洋。
著起來的火光把劉飛陽稜角分明的臉照的更加清晰,張曉娥不說話,靜靜地陪著。
“你也想要十萬?”
劉飛陽突然轉過頭問道,心裡已經有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張曉娥一愣,隨後點點頭“我不想騙你,想要!”
“要了錢幹什麼?”
劉飛陽話裡不通半點人情世故,也就是沒有語調。
“不幹什麼,就是兜裡錢多踏實”
張曉娥想了想,似乎擔心這個解釋不能讓他滿意,又補充道“可以去旅行,十萬塊差不多能把國家走遍,還可以買衣服,買化妝品,我還知道一句話是:只要你有錢,跟誰都有緣,兜裡鼓起來,自然會招蜂引蝶,即使是酒肉朋友,那也是朋友”
劉飛陽吸了口煙,透過馬路對面的玻璃看到曹武廟有些斑禿的腦袋。
他進城以來羨慕過錢亮的高領毛衣,見識過柳青青坐在車裡的迷離眼神,還得罪了一位父親是蓋房子的趙大小姐,唯獨對錢這個數字沒有概念,倒不是他傻,而是父輩就沒有這種追求,也從未教過他誰錢多就跟誰拉關係的虛偽,所以直到現在他還沒能正視這個問題。
“老公,其實男人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很簡單,一個是有權,一個是有錢,在官本位的國度裡權利是主流,在經濟社會中錢才是法寶,我說句話可能難聽點,如果做官是要求有學歷的,你現在學可能晚了,所以你的道路只剩下一條,那就是讓自己腰包鼓起來”
張曉娥這妮子其實和曹武廟有些類似,曹武廟是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摳門,摳的不讓人反感,她以前故意營造出頹廢的氣質,在見到能傍上的男人時候,也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立馬俯首稱臣,不掩飾對權利的崇拜,更不掩飾對金錢的渴望,稱得上比較灑脫。
劉飛陽轉頭看她一眼。
“這些都是你在大學裡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