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三十來歲的繡衣高冠男子立在馮氏家長的身邊,是他的兒子,名叫馮伉。荀貞與馮伉是初見,多看了他兩眼,只覺得此人鷹目鷙鼻,給人以陰沉之感。
有資格參與此次宴席的都是有身份之人,郭典一一介紹完畢,諸人落座。
宴中,難免說及此次的張牛角、褚飛燕之亂。
癭陶之圍雖解,鉅鹿卻尚未全境收復,郡南的楊氏、下曲陽等縣還在賊手。
荀貞問郭典:“不知府君下步是何打算?”
“唉,賊眾我勢,我郡兵少,不瞞中尉,我雖有擊賊安境之心,奈何卻無此力啊。”
郭典也是運氣不好,去年皇甫嵩擊黃巾,冀州的主戰場就是鉅鹿,相比冀州餘郡,鉅鹿受害最大,百姓十不存三,田地大片荒廢,元氣尚未恢復,今年又迎來了張牛角、褚飛燕的入侵。
田豐問荀貞:“中尉此番帶兵出郡,入鉅鹿,是奉的方伯之令?”
“正是。”
“方伯的檄令上都說了什麼?”
“令我馳援癭陶。”
“未提及我郡郡南諸縣麼?”
荀貞知田豐問這句話的用意。鉅鹿兵少,無力收復郡南,田豐這是想借荀貞之力。他如實答道:“並不曾提及貴郡郡南諸縣。”頓了頓,又道,“我已遣人去高邑,向方伯稟報賊兵北遁一事並及詢問方伯下步的平賊策略,方伯的迴文可能很快就能傳來。”
癭陶離高邑只有二三十里,快馬來回一天就夠了,最多兩天,王芬的迴文就能來到。
荀貞見田豐若有所思,知他是名重後世的大謀士,猜他或許會有平賊之策,乃笑問道:“想必田公定有平賊良策,貞願聞之。”
田豐說道:“中尉可知前朝李左車?”
李左車是楚漢之際的謀士,其祖父是戰國時趙之名將李牧,秦末諸侯並起,他輔佐趙王歇,以功被封廣武君,趙亡之後,韓信曾向他求計,他回答“百戰奇勝”,韓信因之攻復燕、齊。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句名言就是李左車說的。
李左車是柏人縣人,荀貞答道:“貞為趙中尉,去年行縣,至柏人縣,嘗去過李左車的故里。”
“昔淮陰侯問計李左車,李左車答曰:‘百戰奇勝’。而今賊眾我寡,欲想勝之,無它策,唯用奇而已。”
“計將安出?”
“張牛角身死,賊軍心必亂。褚飛燕是真定人,他信用的人也多是真定人。方伯如能趁今賊亂之機,盡出州兵精銳,奔襲真定,必會引發賊軍內部的分裂,——褚飛燕肯定會回師援救真定,但別的賊兵卻不一定會跟著他去,當其時也,我軍可捨棄其餘,專擊褚飛燕,州兵居前,府君與中尉在後,兩面夾擊,不僅盡復郡南諸縣易耳,盡滅褚飛燕也非難事。”
確如田豐的分析,褚飛燕儘管透過種種手段使賊兵各部承認了他主帥的位置,可到底根基還淺,在這個時候,稍微給點外部的壓力或者誘因,他們內部可能就會出現分裂,州兵奔襲真定就是給他們的壓力和誘因,褚飛燕肯定是會去救真定的,可其餘諸部的賊兵如楊鳳等卻不一定會跟著他去,如此一來,賊兵內部就分裂了,而一分裂,他們的力量就變得弱了。王芬、荀貞、郭典捨棄餘賊,專擊褚飛燕,就算不能將之盡滅,也必能重創之。
褚飛燕一旦被殲滅或者受到重創,諸部賊兵失去了主帥,就將會各自為戰,待到那時,漢兵分而擊之,克之不難。
田豐話音落地,見荀貞與荀攸相顧而笑,問道:“怎麼?”
“公與公達不謀而合,我已將此策寫入呈給方伯的上書中。”
“原來如此!”
席上一個府吏說道:“此策實為良策,只是不知方伯會否採納?”
田豐拈鬚說道:“方伯當今名臣,素有高名,自然高見遠識,想來是定不會拒用此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