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驚道:“賊有越人之蠻勇!”
越王勾踐與吳王闔廬戰,使死士挑戰,至吳陣,呼而自剄。眼前的這些廣宗死士雖然還沒有到自剄敵陣前以震動敵人的程度,但肉袒持斧卻也差不多已經顯示出他們相同的不畏死了。
荀攸、戲志才色變,荀貞嘆道:“真精銳也。”適才說話的那個司馬瞠目結舌,驚駭無言。
數百廣宗死士迎擊三千餘漢兵,不但不落下風,反而盡佔上風。黃巾兵營前的主陣裡戰鼓擂動,隨著軍令,這些死士邁步向前,硬是在重重的漢兵進擊下殺出了一條血路,前行十餘步,復又分為兩路,一路轉向左,一路轉向右,所過處,無論前面有多少漢兵,盡數摧折。
區區幾百人,居然慢慢地攪亂了三千餘漢兵的陣型。
猛然聞得黃巾營中戰鼓大作,營門大開,十餘騎從側門裡驅馬馳出,繞過前邊的主陣,直擊劉校尉部的側翼,卻竟是把適才劉校尉所用的戰術原封不動地給以奉還。
漢營望樓上諸將齊現驚容,荀貞聽到不遠處的兩座望樓上傳來陣陣驚呼之聲,而身邊的這些將校雖然因為皇甫嵩在的原因沒有人失態驚呼,可也有不少人倒吸冷氣,一人喃喃說道:“方才劉校尉正奇兼用,這賊兵卻是學得快。……,這出營的賊騎小帥是誰?只帶了區區十餘騎就想突破劉校尉的側翼麼?”
徐榮一直沒怎麼說話,這會兒介面答道:“不知其名,唯知賊兵呼他為丈八左豹,可能是姓左。”
黃巾軍中多為窮苦百姓,不識字,因此為了方便傳誦威名,軍中凡是有勇武才幹的將校通常都會被起個綽號,這綽號往往是根據他們本人的某個特點而起的。名為“丈八左豹”,“左”大概是姓,“豹”應該是形容此人勇猛如豹,“丈八”則指的是此人之兵器,一杆丈八馬槊。
徐榮先前從董卓擊廣宗黃巾時與此人交過手,吃了點小虧。徐榮從軍以來,征戰南北,無論是擊討叛羌,還是鎮壓民亂幾乎沒有過敗績,因此雖然只是吃了點小虧,卻對此人記憶猶新,遠隔幾里地就把他認了出來。
“噢?徐君認得他?”
“賊中用槊的不多,用槊而黑甲黑馬、猛鷙勇銳的更是隻此一人。”
相比大斧,馬槊制之更不易,而且用之也更難,在漢軍的騎兵裡是一種僅次於馬戟的兵器,也和馬戟一樣,沒有長久的習練,斷難用之如意。荀貞轉戰潁川、汝南、東郡,在所有見過的黃巾軍渠帥、小帥裡,只有東郡的李驤是用馬槊的。現在又多了一人。
也因馬槊用之不易,所以但凡敢使用此物之人大多勇力過人,技藝嫻熟,放在一軍、一營裡邊足為一軍之膽。這個丈八左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只見他馳出營壘,催馬奔入劉校尉部的側翼中,雖只帶了十餘騎,衝擊數千之敵卻如入無人之境,驍勇無匹,奮槊揮劍,馳突陣中,漢兵不能制,陣型大亂。劉校尉驚急交加,急調了七八個弓弩手過去,亂箭射之。
亂箭沒射中丈八左豹,卻射中了隨從在丈八左豹馬後的一個黃巾騎士的額頭。
這個黃巾騎士反手自拔之,隨手把箭矢丟掉,傷處的皮垂下來擋住了眼,又將傷皮撕掉,血流滿面,擦也不擦一下,便就撥馬催騎,直奔偷施暗箭的弓弩手而去。那幾個弓弩手哪裡見過這般悍勇的人?驚駭膽裂,丟掉弓弩轉身逃走。
前邊的漢兵太多,這個黃巾騎士追之不及,取出腰劍,猛力擲出,腰劍從擋路的漢兵頭頂飛過,正中一個逃跑的弓弩手之後背,這弓弩手痛呼一聲,一頭栽倒。這個騎士哈哈大笑,打馬轉回,追上丈八左豹,繼續衝突廝殺。
陣前有肉袒持斧的廣宗死士,陣中有馳突無敵的廣宗騎士,受此兩面夾擊,劉校尉再也彈壓不住部眾,遂蹈了此前黃巾軍那千餘先鋒的覆轍,其部很快就潰敗奔逃。
目睹廣宗黃巾之悍勇,望樓諸將裡膽氣不足的股慄,皇甫嵩鼻息自如,笑與左右說道:“轉戰數郡,唯此冀州小戇。”穩坐望樓,從容下令,命營外的步騎出擊,接應劉校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