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開市中心繁華的商業圈,聳立著一片宏偉的鋼鐵叢林。
其中最高的那一棟頂層,有一間富麗堂皇的庭室,幾個黑衣男子埋頭負手而立,中間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睡袍的老人。
只見他莫約五六十年紀,雙目赤紅帶了點血絲,佈滿滄桑的面孔上已經添了一層灰白的鬍渣,手裡夾著一支熄滅的哈瓦那雪茄,正輕輕擺弄著身前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
良久,一箇中年大漢敲門而入,一身黑色的大衣加一頭精悍的短髮,面無表情地站在老人的身前說到:“三爺,最新的訊息,那小子……跑了。”
那老人一扭頭,聲音有些沙啞:“跑了?”
突然,他猛地抓起身前的菸灰缸,狠狠向那大漢砸去,口中夾雜著憤怒的嘶吼:
“什麼叫跑了!”
那大漢額頭上立馬被砸了個口子,捂著臉血流如注,但身子依然紋絲不動,繼續說道:“據一個扒手說,他在客車站附近發現了那小子,還差點被他殺了。後來調出監控確認,那小子買了四張票,分別去往孟南、雲都、餘林、盤山。按照時間判斷,應該去的是餘林。”
那老頭氣息還有些顫抖,但顯然在極力地恢復平靜:“石峰,我其實不是氣你,甚至不是氣銘兒,我是氣……我自己。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給我兒取名叫‘左知銘’嗎?因為當時的我已經不可一世,高調到了極致!反而更清楚一個人的謙虛低調是有多麼重要,所以,他的名字兩重意思,第一,是要有自知之明;第二、是要把這份自知之明,當成自己的座右銘!但是,我光給他取了名字,卻從來沒有教過他這個道理,子不教……父之過。當時的場景我現在都能想得到,一定程度上,我也有責任。”
說到這裡,睡袍老人眯了眯眼睛:“但是一碼歸一碼,死者的仇,生者的痛。兩事相加,你說這個人,該怎麼死才解得掉?哼,竟然還跟我玩貓捉老鼠。馬上給餘林那邊的人去個電話,讓他把餘林車站給封死,再讓他派點人上高速,反向攔截半個小時之內易開到餘林的客運車!”
大漢接道:“三爺,警察那邊……”
那老人一抬手:“我已經給張副廳長打了電話,就算把整個山海省翻過來削三層,也得把那小子給我帶到這來!你們幾個!還杵在這兒幹嘛?給我去找!”
“是!”一行眾人正要離開。
“等等,石峰,你現在去一趟喬東。”
…………
飛速行駛的大巴車一陣顛簸,將沉睡中的林落晃醒。
輕輕睜開雙眼,熟悉的車廂重新映入了眼簾。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這兩天經歷了太多這樣的感覺,重生的驚喜已經讓他有些空洞,甚至讓他有些作嘔,我,竟然又回來了。
車廂裡除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外格外平靜,同坐的一個大姐帶著耳塞閉眼聽著音樂,前排的一個大哥也滑動著手機玩著遊戲,一切幾乎沒有任何異常,彷彿自己剛才經歷的一生不過是一種虛幻。
不,不是虛幻。
感受著自己的雙手帶來的各種觸覺,感受著自己眼睛繽紛的色彩。這陽光,這聲音,這氣味……林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心中不由感嘆,成為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只有在失去之後,才明白擁有的快樂。
接下來,得好好思考一下,為什麼自己還在往輪迴中去?
自己如果真的有兩個靈魂。那麼表現出來的情況,那麼一個靈魂在陽間,一個靈魂就在地府。兩個靈魂這十多年來,都在一個身體裡相處相容,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逃不開那冥冥中千絲萬縷的聯絡。剛才自己昏昏一睡,極有可能自己的靈魂就進入了休眠狀態,意識飛到了另一個靈魂之中,去承受那另一個靈魂應該承受的輪迴。
回想起剛才在那病毒界裡的遭遇,自己就如同一個恐 怖 分 子,要將攜帶的致命炸藥丟到細胞當中,從而毀滅細胞,自身得到繁殖。似乎在最後那一刻,已經將自身攜帶的病毒基因轉錄到了細胞之中。換句話說,那“因果劫”自己應該是九死一生地完成了。
但是在畜生界輪迴裡,這病毒甚至連真正的生物的算不上,壽命也大小不一,如果自己轉生到了烏龜或者蚯蚓身上,難道自己還要在夢裡度過那一生?想到這裡,林落不禁一陣後怕,這三惡道的輪迴懲罰,果真讓人痛苦至極。
這時,大巴車一個轉向,晃晃悠悠地開進了高速上的一個加油站,司機麻利地停好了車,站起來向乘客們說到:“還有兩個小時到餘林,要上廁所的趕緊去,五分鐘後開車!”
林落聽完一皺眉,他只想快一點到達目的地,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但既然車已經停下來了,他還是決定下車活動活動身子。
下了車後,他徑直走向了加油站的便利店,拿了一瓶礦泉水走到收銀臺正要付賬,只看見收銀臺旁邊的小電視正播報著地方午間新聞: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訊息。昨夜在易開市街頭髮生了一起嚴重的街頭鬥毆案件,造成了一死多傷的嚴重後果,案件的首要嫌疑人林落正在潛逃。林落,男,二十三歲,身高一米七八,漢族……”
看著電視上自己一年前的免冠照,林落一口水半天咽不下去,心裡油然而生一種震顫。
這真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礦泉水兩塊,買不買,快點兒!後面還有人排隊呢!”收銀員催促道。
“哦……哦哦!來,這裡兩塊。”林落趕緊付了錢,衝出便利店,一邊走一邊感到不妙。
不行,不能再去餘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