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縝提出的只要軍權在手便可予以回擊的說法其實劉道容他們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當林烈被證明是被蘇慕道所冤枉而得以官復原職,回到軍營時,副總兵石青炎也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雖然表面上軍中將領對林烈依然是客客氣氣的,看不出半點異樣來,就跟從沒有這麼回事似的,但其實不少將領已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反倒和石青炎的關係更近了些。
這其中的原由除了石青炎在這段時日的刻意拉攏,以及眾人深知劉石兩人聯手足以和林烈相抗衡外,更重要的是因為之前的變故,忠心於林烈的許多下屬都遭了難,他身邊幾乎都沒有可以信用的人手了。
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在軍隊裡,哪怕你地位再高,一旦身邊無人可用,那就很容易被手下之人所架空。而現在的林烈就面臨了這麼一個尷尬境地。這讓他心中的憋屈與怒火越發的強烈,唯有借酒澆愁,同時跟尚未離去的陸縝訴苦了。
本來陸縝是打算在幫其脫罪後便返回京城的。畢竟這次的事情看似只發生在薊州,可其實真正的戰場是在北京,是他與王嶽為首的宮中內宦的一場鬥爭。雖然他對楊震他們的能力還是有些信心的,相信他們足以應付東廠的反撲,但自己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總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
但是,在發覺林烈的情況遠比想象中的要艱難後,陸縝便暫時打消了回去的念頭,想著幫人幫到底,總得等他在軍中重新立穩腳跟,又了自保能力後再走吧。畢竟有自己在此坐鎮,某些人就不敢做出太過分的事情來。
於是這一留就是好幾日時間,都到二月初八了,林烈的情況也不見好轉,反倒是他的精神重新顯得有些頹喪起來。此時在喝了不少酒後,他心中的憤懣就更盛,當著陸縝的面就把一直藏在內心深處的話給道了出來:“大人,我是不是確實沒什麼用?除了有一身武藝外,就一無所長了?”
看著對方赤紅著眼,滿嘴酒氣地問出這話,陸縝也是一聲嘆息:“你可不要太小瞧自己了。你不光有著一身武藝,帶兵作戰也很有些想法,再加上為人一向義氣,才能在短短几年裡坐上薊州總兵的位置。”
“我……我不就是因為有大人你從旁照拂,才能一路升官的麼?”林烈卻搖頭表示不通道。有些話他要是清醒時是絕不會說的,但此時藉著酒勁,居然就當了陸縝的面給提出來了。
陸縝的臉色卻是一肅:“你覺著我陸縝是那等公私不分的人麼?若你沒有帶兵的才能,我是寧可把你留在身邊,也不會讓你來軍中冒險,更別提還讓你在薊州這等要緊關隘做一方主將了!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你所以能到今日這位置,都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打出來的!是因為你為朝廷立下功勞,又得麾下將士的愛戴,才能步步高昇……”
“呵呵……受人愛戴,所以那些兄弟才會為我白白被人
害死……”這話勾起了林烈心頭另一個痛點,讓他的眼睛變得越發紅起來。
陸縝一看,便低喝一聲:“林烈你給我振作些,你也說了,不少兄弟是因為想救你而被奸人所害,難道你不想為他們報仇雪恨麼?難道你就甘心看著那些害你之人一直逍遙法外,甚至在不久的將來再次拿出陰謀來害你麼?”
“我……我當然不想這樣,我要他們血債血償。可是……現在軍營裡多半人已投到了石青炎的手下,又有劉道容這個監軍在旁掣肘,我這個總兵只是徒有其名而已。除非……”
“除非什麼?”陸縝忙追問一句。
“除非此時能和韃子打上一戰,那樣我這個總兵倒是能重新收回兵權了。”林烈說著,又是一陣搖頭,這卻談何容易哪。
先不提這幾年間蒙人勢力日衰,已經不敢輕言犯邊了。即便他們真因為想要劫掠一番,也不會挑選薊州這樣的重鎮出兵,畢竟這裡可是布有重兵的。
陸縝也不得不承認事實確實如此,但他還是安慰道:“雖然蒙人不可能出兵攻薊州,我們卻是可以主動對其用兵哪,到那時……”
“這是不可能的,光是劉道容那一關就過不去,他畢竟是監軍哪。”林烈滿是不甘地搖頭道。對方自然也清楚一旦開戰會讓林烈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奪回兵權,當然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成真了。
陸縝這下是徹底陷入到了沉默中,半晌後才道:“天無絕人之路,你放心,總會有辦法的。”
“是麼……”林烈嘟囔地應了一聲,隨即人在桌子上一趴,終於是因為酒意上頭而昏睡了過去。
陸縝見狀,只能一搖頭,命人把他扶到一旁的屋子裡睡下。他已經很清楚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林烈最不擅長的就是與人勾心鬥角,或是拉幫結派。其實這一性格放在軍中還是挺容易受下面將士愛戴的,只要他能展現出自己的本領,帶著將士們取得幾場勝利,其地位便將牢不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