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個聰明人,陸縝只點了這麼一句,他已迅速回過味來。只要有人追究土木堡大敗的責任,朱祁鎮必然要擔上不小的罪名。如此一來,他現在的遭遇那就完全是自作自受了。此時若再有朝臣站出來說要朝廷出鉅款把人救回來,勢必會引來相關人等的不滿與阻撓,如此天子自然就能從中抽出身來。
“而且,這對陛下來說還有一樁好處,有此說法,即便上皇當真回來,對陛下也不會造成太大威脅了。”陸縝為了安對方之心,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而在聽了這句之後,朱祁鈺的臉色更是數變,目光也垂了下來,久久沒有說話。
其實他內心深處也藏著這份顧慮,要是自己皇兄真從北地回來,自己該怎麼面對,又該怎麼決定呢?把屬於他的皇位還給他?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們兄弟關係再好,在這天下第一尊貴的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別說他們只是兄弟了,就算是至親的父子,在皇位面前,這份親情也顯得有些不堪一擊。君不見歷朝歷代,有多少人為了這個位置父子反目,兄弟相殘。
與如今朱祁鈺的境況顯得最像的,就要數南宋高宗趙構了。一樣是因為國難當頭,他才得以幸運地繼承皇位。而他是怎麼做的?在手下將領岳飛屢屢喊出北伐中原,迎回徽欽二帝口號的情況下,身為人子人弟的趙構卻是不斷在後方掣肘,最後更是連發十二道金牌,借秦檜之手把岳飛給冤殺在風波亭裡。
或許宋高宗殺岳飛一事有著前後多種原因,但這一點顯然是極其重要的。因為趙構擔心一旦岳家軍真如口號裡喊的那樣從金人手中奪回父兄,自己可就皇位難保了,所以索性就殺了他,永絕後患!
現在,相似的抉擇也擺在了朱祁鈺的面前,他會作何選擇呢?
沉默良久,朱祁鈺才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陸縝一眼,說道:“我知道該怎麼選了,一切當以我大明江山為重。”
這是一句很程式化的說法,似乎是什麼都沒說明,但陸縝卻從中聽出了箇中意思,便在回望對方的同時,說道:“此乃我大明之幸事也。”
“既如此,那朕也不便久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且陸縝已經隱晦地提出自己將支使朝中官員彈劾朱祁鎮,皇帝也就徹底放下心來,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陸縝卻再度開口:“陛下,臣還有一要緊事想要稟奏。”
“嗯?你說。”雖然覺著有些古怪,為何對方不當眾上疏或是直奏,而是要挑在這個時候提出來,但皇帝還是准許地一點頭。
“恕臣斗膽說一句,如今我大明看似太平,實則隱患處處。尤其是國庫空虛,若不能及時補充,假以時日,怕是會釀成大患哪。別的不說,只要今年或是明年哪裡出了些災荒,國庫裡這點錢糧是根本不夠救災的。”陸縝神色肅然地道。
這一點其實身為皇帝的朱祁鈺早就在感到擔憂了,朝中也有不少官員上疏提到過。只是他們也就提一提問題,卻從未拿出過什麼辦法來。畢竟想要讓國庫重新充盈起來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誰來也沒辦法。
朱祁鈺有些古怪地皺眉看著陸縝,實在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說。片刻後,才想到了什麼:“莫非善思你有解此難題的好法子麼?”
“臣確有一策可解眼下之難題,只是卻也有一樁難處。”
“你快道來,只要能為朝廷解此難題,便是大功一件。”朱祁鈺趕緊急聲說道。這一問題對他的困擾可不下於皇兄是否歸來哪。
“還請陛下先恕臣之罪,臣才敢說。”陸縝卻依舊吊著對方的胃口。
“朕赦你無罪,快快說來。”
“臣以為,要想使國庫充盈,最快的法子便是開海通商!”陸縝終於慢慢地道出了自己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