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裡有了火把照耀,對方的樣子徹底暴露在了他的眼中。這是個看著極其狼狽與疲憊的漢子,身上的衣甲早已破損不堪,甚至可以看到其胸前手臂等處的斑斑傷痕和血跡,而他的眼中,除了無奈之外,還透著幾許不甘。
略作思忖之後,陸縝才盯著對方說道:“姚幹,你為何要見陸巡撫?”
被人叫破自己的身份,姚乾的身子就是猛然一震,下意識道:“你怎麼知道我……”
“因為本官看到過關於你的模樣描繪,還有,你身上所穿的衣甲正是邊軍的制式甲衣,本官好歹曾在邊地當過幾年官,這點眼光還是有的。”陸縝笑了一下道。
“難道……你就是陸縝?”姚幹一臉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完全無法把他和巡撫這樣的高官聯絡在一起。正因為他早認定了陸巡撫應該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才沒有對只有二十多歲的陸縝生出什麼懷疑來。
“大膽!竟敢直呼撫臺大人的名諱!”當即就有護衛出言呵斥道。
陸縝忙一擺手,讓其退下,這才點頭道:“不錯,本官正是你想要找的陸縝。只是剛才不知你目的所在,才沒有表明身份。”頓了一下後,才望著他道:“說說吧,你偷進這行轅裡來找本官,到底是所為何事?”
略作遲疑後,姚幹突地就跪了下來,然後朝著陸縝砰砰砰地連磕三個響頭:“小人聽說巡撫大人一向辦事公正,是難得的好官,還望你能為我做主,為我家人做主哪……”
周圍那些人都有些傻眼了。本以為這個突然偷進來的傢伙是個刺客,卻不料轉眼間,他就成了苦主,居然是來跟巡撫大人鳴冤的。倒是陸縝,並沒有顯出意外之色,只是平靜地道:“看來你已經回過黃岩鎮老家了,也知道那裡發生什麼了吧?”
“是!”姚幹抬起頭來,從牙齒縫裡擠出了一個字,眼裡充滿了悲憤之情:“是我害了他們,想不到那些傢伙竟會如此滅絕人性,把滿鎮無辜都給屠殺了……”
陸縝聞言,忍不住陪著他嘆了一口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還望你能夠節哀。其實就算你不來找本官,既然此事是發生在我山東境內,我這個巡撫就責無旁貸,一定會找到那些兇徒,還死難者一個公道!”
姚幹感覺得出來,陸縝這番話確是出自真心,當即再次叩首相謝:“多謝大人肯還我們一個公道,我姚幹下輩子就是當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於你。”
“不過本官直到現在也沒鬧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有人會為了你就幹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來,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和說法麼?”
就在姚幹想要回答他的這一問題時,陸縝卻又突然一擺手:“且慢。今日天色已晚,你又疲憊不堪,還是先不說這事了。等你休息一夜,明日再來跟本官詳細地把一切都說出來吧。來人,請他下去休息,不要為難於他。”
一場行刺突然轉變成了告狀,讓一干護衛久久都沒能轉過彎來。直到巡撫大人下了這麼個命令,他才答應一聲,上來幾人夾著姚幹就往外走。而後者雖然心下有些疑惑,但既然已經選擇相信陸縝,如今也不好再作反對,只好由這些人帶著去了外面。
“這一次,真多虧了你了。”在目送姚幹他們走後,陸縝才轉過身來,笑著衝清格勒一拱手道。
“大人言重了,屬下愧不敢當。要不是我們鬆懈大意,此人根本近不了大人的身。”清格勒忙還禮道。
林烈在旁也點頭道:“是啊,看來這衙門內外的守禦也太鬆了些,幸虧這次偷摸進來的是並無惡意之人,不然我等可就百死莫贖了。”
“或許不是下面的人不盡力,而是這個姚幹本事夠大。”陸縝卻有別的看法。見二人一臉不解的樣子,便又解釋道:“你們想一想,他能從山西軍營裡逃出來,又避過了隨後的追殺堵截,並順利來到我的面前,論逃脫和藏匿行蹤的手段,此人實在算得上是罕見了。所以他想要趁夜偷進行轅而不為外面的護衛所察覺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兩人細細一想,也不覺點頭表示認同,而後又是一陣嘖嘖讚歎。而陸縝,這時卻把心思重新落到了姚幹此人身上,他相信從此人身上,自己一定能夠得到許多之前想不通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