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了好一番寬慰的話後,陸縝才將葉大友送出門去。而後,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康思川:“東主,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康思川隱隱已猜到了他想說什麼,但還是點頭道:“但說無妨。”
“在下以為,在此番案子上,縣衙典史廖審言的做法實在很不可取。他為了能儘快給官府一個交代,居然如此草率就定人之罪,嫌犯不肯招認,他更是直接施用酷刑,致使葉大友不得不屈打成招,差點變成一樁冤案。如此行徑,道他是草菅人命都不為過了。”
“唔……”康知府未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卻沒有表達自己的態度。
陸縝的話卻尚未完呢:“另外,這次在下前往北崗村,更曾受到村裡眾人的阻撓和反對。而就村人里正所說,他們也是受了廖審言的挑唆,這才會幹出這等糊塗之舉來。”
“此話當真?”這一回,康思川的臉色是真的變了。他確沒想到那廖審言一個小小的縣衙典史的膽子竟大到如此境地,居然會為了遮掩自己的過錯而用此等手段來阻撓府衙查案。
陸縝看出他已有些動怒,便繼續道:“大人,這次在下還算運氣不錯,總算是查明瞭案情真相,從而也好對朝廷,對蘇州百姓有個交代。可下一回呢?要是再放任廖審言如此胡作非為,到時恐怕連我們蘇州府衙都可能要受他的牽連。還望大人明鑑。”
陸縝的心思,康思川其實是心知肚明的。他這次所以努力說服自己去查這案子,就是衝著廖審言去的。
可是他的這番話卻也頗為在理,有了這次的變故後,康思川也不由得開始擔心起廖審言的能力以及做法來了。自己可不能受這麼個傢伙的連累哪,不然可就太不值得了。
沉吟了半晌之後,康思川終於點頭:“本官知道了,此事我自會處置。”
“是,在下告退。”見他這麼說話,陸縝便沒有繼續試圖把事情敲定,只是一拱手,便退了出去。
直到這時,李顯風方才開口:“大人,真打算依著他的心意對廖審言下手?”
“這個廖審言,最近的膽子也確實太大了些,居然鬧出此等事來。何況,此案影響也自不小,也確實該拿個人出來以堵悠悠眾人之口。”康思川面色沉鬱地道。
另外有一點,他卻沒有明說,這也算是對陸縝的獎賞了。這次把案子一破,功勞自然是府衙,尤其是他這個蘇州知府的。而作為出力最多的陸縝,總是需要有所獲得才成,不然難保他不會心生不滿而離去,而康思川還需要用到他呢。
主意既定,府衙接下來的事情就辦得很是迅速。
當天午後,便有衙門差役將莊強被殺一案的經過和真相如實張貼到了衙門之外,並向周圍百姓宣講起來——這是如今天下衙門都會辦的事情,為的就是教化治下百姓,讓他們莫要幹出作奸犯科的舉動來。而且因為此時百姓中沒多少是識字的,所以不但要貼出相關榜文來,還得派專人在榜下仔細為百姓們作出講解。
案情真相大白,蘇州城內外的百姓自然對此議論不休,紛紛都在咒罵著那對姦夫淫婦該下地獄,衙門也趁機又宣講了一番禮義廉恥等教化之事。
與此同時,康知府又行文南京吏部,狠狠地彈劾了吳縣典史廖審言——雖然康思川是蘇州知府,但他並無權力決定縣衙官員的任免,所以只能給南京吏部上疏——說他為非作歹,橫行鄉里,草菅人命……這些個罪名扣在這麼個小小九品典史頭上,又是蘇州知府親自彈劾的,南京吏部自然不可能反駁一個四品知府的心意來保一個典史了。
於是,只用了不過十來天時間,南京吏部的一道罷免官員的命令就直接遞到了吳縣縣衙……
隨著廖審言被罷官,陸仁歸在族中的聲望也隨之大減。當然,陸縝是不會去在意這等小事的,因為他此時的目光已投注到了那個比廖家更加龐大而難應付的家族身上!